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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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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二天沈天涯早早出門,去了財政局。這是深秋一個晴朗的早晨,太陽還沒出來,空中流溢著淡紅的朝霞。這讓沈天涯有些意外和驚喜,他在這個城市裡生活了十多年。仿佛第一次發現朝霞。離上班時間還有十多分鐘,就沈天涯一個人的腳步在水泥坪地裡敲擊著。他放慢了腳步,抬頭望瞭望前面這棟紅頂白身的大樓,好像也比以前看著舒服了些,至少那個被人嘲笑為赤字到頂的紅頂子沒那麼刺眼了。 進了大廳,電梯還沒開啟。沈天涯心想,就爬爬樓吧,也是一種鍛煉。也許是平時沒怎麼爬樓,才到二樓就有些氣喘吁吁的了。剛好電梯有了信號,就站到電梯門口等起來。卻忘了撳按鈕,電梯上下跑了兩個來回也沒在他面前停留。後來電梯自動停在面前,有人從裡面出來,他才走了進去。 來到預算處,打開門,一眼望見徐少林那個空了幾天的位置,沈天涯心裡格外受用。徐少林看來很難回到那個位置上了。沈天涯是一直盯著那個位置,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的。直到一隻手抓住了桌上的話筒,才把目光收回來。沈天涯撥了市行政學院教務處的號碼。開始沒人接電話,看看牆上的時間,八點還差五分,便放下了電話。 隔著電話機,對面是馬如龍那張空著的桌子。沈天涯覺得有些怪怪的,預算處是怎麼了?一下子空出兩個位置來了。 八點過後沈天涯又給行政學院教務處撥了兩次電話,終於有了人。沈天涯先問對方貴姓,答日姓潘。沈天涯想,也不知他是什麼職務,問是不太好問的,大概喊他處長總不會有錯,如果人家是處長你喊科長卻不地道了。便一口一個潘處長地叫著,詢問參加青幹班學習的手續和費用問題。 被沈天涯叫做潘處長的人沒有直接回答他,卻反問沈天涯是哪個單位的。沈天涯報了財政局。潘處長說:「財政局的領導要到我們這裡來學習,我們當然非常歡迎,可這一期的三個班都招滿了,已經沒了座位。」沈天涯說:「我們就一個人,加一張桌子不就行了?」潘處長說:「教室只那麼寬,再也擺不下一張桌子了。」 沈天涯沒話說了,放下電話。想不到這個行政學院一下子這麼俏了,過去他們那裡真可謂門可羅雀,組織部門左一個通知,右一個文件,硬性給單位下達學習的名額,也沒誰肯去,也不知他們耍了什麼花招,一下子生源滾滾了。沒法子,沈天涯只得去撥穀雨生的手機。行政學院歸組織部管,他應該有辦法。 手機打通後,兩人寒暄了幾句,穀雨生突然問道:「據說你們處裡最近出了一個小插曲?」沈天涯故意問道:「什麼小插曲?」穀雨生說:「你別在我面前裝聾賣傻了。」沈天涯說:「你是說那幅字吧?」正要往下說,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沱天涯捂住嘴巴,輕聲道:「等下我再跟你說吧,你在哪裡?」穀雨生說:「我在部裡。」沈天涯說:「你跟行政學院的人熟不?」穀雨生說:「你要幹什麼?」沈天涯笑道:有件小事,我這就到貴部去。」 進來的人是老張,這天他嘴邊的鬍子修得格外整齊。沈天涯跟他說聲有件急事要出去一下,出了預算處。跑到組織部,穀雨生正坐在桌前翻看當天的報紙,見了沈天涯,說:「你是不是想去行政學院學習?」沈天涯說:「就怕他們不肯收留。」穀雨生說:「現在行政學院正火著哩,過去他們又下文又打電話,還一家家單位上門動員,總也動員不到幾個人,最近大家都爭著要去,連你這個大忙人也要去湊熱鬧了?」沈天涯說:「不是我要去湊熱鬧,是傅局長要安排一個人進去。」 穀雨生把手上的報紙扔到桌邊,站起身來,說:「是不是要安排徐少林?傅局長給了你這麼個光榮任務,我也只得幫你跑跑腿了。」沈天涯想這就是穀雨生,你提頭他就知尾,說:「那就感謝你這位大處長了。」穀雨生說:「你先別感謝。還不一定插得進去,前兩天有兩個年輕幹部找到部裡來,我們也是寫了條子打了電話的,但最後還是沒能進去。」沈天涯說:「如今辦學生意這麼好,我們別老呆在機關裡了,出來辦班算了,猛賺他一把。」 說著話,兩人出了組織部,上了的士。穀雨生沒忘記沈天涯那個還沒回答他的話題,說:「老同學,你只要我給你跑腿,那幅字的事你還沒說呢。」沈天涯說:「我會向領導彙報的。」就將徐少林給賈志堅送字,後來多家報紙發表和轉載《作秀癖》的文章,賈志堅把字退給徐少林。徐少林一病不起的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 穀雨生不覺有些好笑,說:「這事也真是巧,徐少林沒送字,《作秀癖》沒登報,而且四處轉載?好多人都看到了,所以有人要將那篇文章跟賈志堅辦公室的字聯繫上。也是沒法子的事,其實《作秀癖》我也讀過,的確是一篇好文章,雖然點到了官場上的某些現象,卻並不見得是針對賈志堅那幅字來的。」 沈天涯對穀雨生的話不置可否,說:「憲法不是規定言論自由麼?徐少林可以送畫,賈志堅可以收畫,報上也可以登那文章,大家就這事發點議論沒犯哪一條吧?你看人家美國,連總統的豔事媒體都可以公開批評,賈志堅比人家總統的官還要小一些吧?」穀雨生說:「那倒也是,何況機關人多事少,大家閑得發慌,而打開電視和報紙,又都是堂而皇之的世界大事和國家大事,離我們那麼遙遠,顯得空洞乏味,好不容易碰到報上的文章與身邊的人和事有些似是而非的聯繫,誰會輕易放過?」 的士停在了行政學院門口。穀雨生要去掏錢打票,沈天涯攔住他,說:「我來吧,我的票是可以報銷的。」拿錢出來,從司機手上換了一張車票。穀雨生故意問道:「打的還可報銷?」沈天涯說:「我這不是為公家辦事麼?」穀雨生說:「今天你是為公家辦事,平時誰知道你是為公家還是私家?」沈天涯說:「那倒也是,要麼怎會有假公濟私一說?」穀雨生說:「還是呆在財政局好哇,手頭管著經費,可以假公濟私。組織部辦公經費困難,我為公家辦事打了好多的,一抽屜的車票從沒報過一張。」沈天涯說:「那沒事,我給你報銷。」 下車後進得大門,迎面是那座七層高的教學大樓。沈天涯說:「這棟樓為什麼偏偏是七層,而不是六層或八層呢?」穀雨生說:「七層就七層,跟別的樓房或九層或十層一樣,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沈天涯說:「肯定是有原因的。主持修這棟教學大樓的校長一定信佛。」穀雨生笑道:「你的意思是這棟教學樓仿佛七級浮屠,凡是到這裡來學習進修過的弟子。當廠官後要懂得慈悲為懷,多做善事?」沈天涯說:「我也是姑妄言之。沒有考證過。」 沈天涯還發現這棟樓像是新裝修過,牆面貼了閃閃發亮的白色瓷磚。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大樓正中有數米寬的地方不全是純白色的瓷磚,好像有一個圖案。只是一時揣摩不出到底是什麼。 來到大樓前,沈天涯說:「教務處有一個潘處長,來前我打過他的電話,就找他去吧:」穀雨生說:「姓潘的我認識,什麼處長,僅僅一個副科級,還是兩個月前辦的手續。」沈天涯說:「他這不是欺我不知內情麼?」穀雨生說:「沒那麼嚴重,見官大三級嘛。」 沈天涯覺得這事挺有意思,說:「是呀,逢人減歲,見豬增肥,遇官加冕,人家總是高興的。」穀雨生說:「這是典型的中國式溜鬚拍馬法。」沈天涯說:「我有一個小經驗,試過多次效果很好,就是碰上三十歲的叫科長,四十歲的叫處長。五十歲的叫局長,一定都樂意接受。」穀雨生笑道:「你沈天涯也是個馬屁精。也怪不得,如今處長比處女多,如果站到屋頂上往下撒一泡尿,十個被淋,起碼有九個帶長的。」沈天涯笑道:「你被淋過麼?」 穀雨生只笑,繼續說道:「不過你這樣的人是不能搞組織工作的,比如那姓潘的,人家才副科級,你一個電話就提他做了處長,這不是無視組織原則麼?」沈天涯說:「如果我到了你們組織部門,肯定大受歡迎,我只要當上兩年組織部長,保證連看門守廁所的都不會讓他們吃虧,一個個不是處級也要給個科級幹幹。」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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