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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互相攻擊一番,兩人寬衣上床。才熄燈,那支送給馬小姐的玫瑰便浮出黑暗,呈現在喬不群眼前。史宇寒知道你去夜來香給小姐送玫瑰,肯定會大吵大鬧的。轉而又想,送支玫瑰算什麼?沒送人就算對得起髮妻同志了。喬不群理直氣壯起來,一把摟過史宇寒,要將被馬小姐挑起卻沒發洩出去的欲望,傾注到她身上去。

  史宇寒的心思還沒轉到這上面來,攔住喬不群,說:「玩笑歸玩笑,我評職稱的事你可得支持支持。」喬不群努力控制住自己,說:「要我怎麼支持?你又不是沒文化,自己的材料自己不會弄?」史宇寒說:「哪個要你弄材料?材料是死的,誰都弄得來,職稱指標卻是活的,每年才那麼幾個,夠格老師又多,還不是校領導想給誰就給誰?」喬不群說:「你要我去找你們領導?」史宇寒說:「你是我男人,你不去找,還要人家男人幫我去找?你又不是不認識我們學校韓校長。」喬不群說:「韓校長我當然認識,可我一不是市長,二不是書記,莫非他還會聽我的?」史宇寒說:「我不管,反正我的職稱問題你做丈夫的得負責到底。」反正找韓校長也不是今晚的事,今晚的事就是把渾身激情使出來。喬不群嘴上模模糊糊應承道:「行行行,我去找韓校長就是。」人已到了史宇寒上面。得了喬不群的話,史宇寒也就軟了身子,盡情地配合著。喬不群自然體會得出史宇寒的溫柔,加上那支揮之不去的玫瑰的激勵,生龍活虎起來。

  事情取得圓滿成功,兩人都感覺非常到位。史宇寒滿足地貼緊喬不群,在他腮上啄著,說:「你可是菩薩進蒸籠,真行(蒸神)!」哪知是一位姓馬的小姐給自己帶來的實惠?

  喬不群拍拍她滑溜溜的後背,沒出聲,腦袋裡又冒出那支美麗的玫瑰。若把玫瑰帶回家,交給懷裡這個女人,她也許會表現得更加優秀。看來還是自己女人好,就像自家園裡的瓜菜,手到便拿,隨吃隨摘,用不著多動心思,繞上半天圈子還不一定能得手。問題是經常有吃的瓜菜,吃多了也有生膩的時候,且輕易能得手的東西總不夠刺激,世上男人也就沒幾個不是吃著園裡自家的,瞧著園外人家的。

  也許喬不群好久沒這麼威猛過了,漸漸緩過勁來的史宇寒有些不相信這是真的似的,說:「我的印象裡,你自從去紀檢監察室後,好像總是萎靡不振,溫吞水一樣,偶爾上陣也是應付式的,表現得不怎麼出色。今晚忽然變得這麼堅強有力,是不是碰到了什麼喜事?」喬不群說:「什麼喜事?碰到了初戀情人。」

  明知喬不群是在開玩笑,史宇寒還是陡地欠起身來,說:「什麼?你還有初戀情人?」喬不群說:「難道我就不可以有初戀情人?」

  史宇寒說:「咱們戀愛的時候,你可是向我保證過的,我是你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情人。」喬不群將史宇寒拉回被裡,說:「大冬天的,凍死你。」史宇寒說:「凍死就凍死,你還有情人,我生不如死。」喬不群說:「看你一點幽默感也沒有,我真有情人,還回來向你彙報?」史宇寒說:「誰知你是假說有情人,還是真說有情人?男人沒一個好貨,十個男人九個嫖,還有一個在動搖。」喬不群說:「我可是連動搖都沒動搖過。你想想,真在外碰到情人,子彈打光,帶回空槍一把,還有你的份?」

  這個理由倒是最站得住腳的,史宇寒不再追究情人問題,說:「前兩天我們學校的女同事還在一起交流經驗,說男人在外丟沒丟貨,是測試得出來的。」喬不群說「怎麼個測試法?」史宇寒說:「主要是『不』字測試法:一看急不急,二看猛不猛,三看快不快,四看多不多。如果不急不猛不快不多,就說明男人肥水已落別人田。」喬不群說:「你們這些做女人的,是不是成天就想著如何對付男人?」

  「女人是男人的天敵,就是用來對付男人的。」史宇寒在喬不群下面捏一把,還不想放棄剛才的話題,「是不是顧吾韋就要退休,紀檢監察室主任該你了?」喬不群說:「你以為我就這點量,整天盯著這個主任位置?何況主任是處級,我這個副主任也是處級,還不一樣?」史宇寒說:「處級與處級不見得都一樣吧?顧吾韋的處級是實處,你的處級是虛處。聽說譚組長天天住在醫院,再不病退讓出位置,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你得設法先做上主任,譚組長挪開屁股後,說不定紀檢組長椅子就歸你了。」喬不群懶懶道:「你思維也太活躍了些。」史宇寒說:「我不是關心你的政治前途嗎?你上了臺階,別的不說,至少我們可搬到前面的局級樓去,免得天天擠在這雞窩裡,州州做作業的地方都沒一個。」又問:「不是領導在重新考慮你的去向,要另給你安排位置吧?」

  放下電話,喬不群出門去了政工處。

  究竟不是體育彩票頭獎,兌獎前以為能領到幾支牙膏幾袋洗衣粉就不錯了,等到刮開獎號一對,竟狂中五百萬,挺驚心動魄的。喬不群這個紀檢組長,從領導談話,到組織考察,到常委決議,再到公示和任命,每道程序都沒落下,毫無懸念可言,此時接到朱處長電話,他已是波瀾不驚。

  可真從朱處長手上拿過任命文件,一眼瞥見喬不群三個字,喬不群心裡還是騰地一下,感覺血管裡的血液被什麼點著了,頓時燃起熊熊烈焰。

  到底市一級黨政機關裡,副局是個比較關鍵的臺階,不是誰想上就上得了的。大部分人只能在這個臺階下徘徊複徘徊,直到退休那天,抱憾回家。也有革命幾十年,終於爬上這個臺階的,可年事已高,頭昏眼花,來日不多,屁股下的椅子沒坐熱又得讓給後來人。只有少數幸運者,該上臺階時上了臺階,以後也就一順百順,謀權有權,謀事有事,稍稍一使勁,還能再上層樓。

  喬不群當然屬￿後者,這個臺階上得正是時候。不由得暗自得意,浮想聯翩起來。生怕自己進步心太切,產生幻覺,文件裡並沒有喬不群三個字,是自己無中生有想像出來的,又趕忙眨眨眼皮,睜大雙眸細瞧了幾遍。果然喬不群三個字赫然印在文件裡面,白紙黑字,真真切切,一點都不假。喬不群心頭和臉上的動靜是在瞬間之內完成的,朱處長不可能覺察得出來,抱拳揚了揚,說:「祝賀喬組長了!」

  這是第一次有人叫自己喬組長,喬不群很是受用。心想搞政工的就是搞政工的,素質不錯,你當了組長就叫你組長。正要說兩句多虧朱處長大力栽培之類的客氣話,又想他儘管是政工處長,可政府辦的人事問題都是領導說了算,他又栽培得了誰呢?何況自己都是政府辦領導了,已成為他的上級,這世上哪有下級栽培上級的?於是暗自糾正道:「謝謝朱處長!為我這事,也夠你和政工處同志們操心的了!」朱處長說:「給領導操心是我們應盡的本份,天天有領導提拔,天天操這樣的心才爽哩。」喬不群笑道:「你想得倒美,哪裡有那麼多領導可供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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