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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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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郝龍泉還真的簡簡單單就將事情拿了下來。他連電話都懶得給范校長打,夾著他那個時刻不離身的黑皮包,直接敲開了范校長家門。求范校長安排學生的人太多,這個時刻自然不是誰想敲開她家門就敲得開的。可郝龍泉不同,他做學校保險時范校長就知道他非同凡響,不是一般角色。比如他給了你好處,總是弄得天衣無縫,從沒讓你覺得有絲毫不安全感。這可不是隨便哪個都做得到的。安全感是人的本能,是人與人交往的基本前提,如果感覺對方身上存在著不安全隱患,還肯跟他來往,這人不是弱智就是神經失常。 進屋後,保姆給郝龍泉沏上茶,便知趣地躲開了。范校長這才說道:「郝老闆今天怎麼想起上我家來走走了?」郝龍泉說:「范校長大人,我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范校長說:「憑我的經驗,你兒子應該早過了上小學的年齡了吧?不然我這裡再緊張,也要給你個指標。」郝龍泉說:「今天就是來要指標的。」范校長說:「你還真有這個想法?我被家長們逼得只差沒跳河了,你又冒出來添亂。」郝龍泉不再囉嗦,拉開皮包拉鍊,掏出幾把鈔票,說:「范大校長,我是生意人,遇事不喜歡拐彎抹角,只知道扁擔進屋,直來直去。這是三萬元,你看夠了不?」范校長拉下臉來,說:「郝老闆你這是幹什麼?你是想拿這錢把我送進去?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什麼錢要得,什麼錢要不得,這點眼光我還是有的嘛。」 郝龍泉瞥一眼范校長,意識到正處招生敏感時期,她還真不好拿這個錢。州州既不屬桃林小學招生範圍,又沒有重要領導的條子,范校長不明不白就招了他,那些鑽天入地也沒能將孩子送進桃林小學的家長的嘴巴,可不是那麼好堵的,他們不把狀告上北京才怪呢。郝龍泉也就不為難范校長,說:「我最敬佩的就是范校長一向廉潔奉公,心裡只有人民教育,唯獨沒有人民幣,所以我也不敢拿這錢玷污你的一世英名。」 說得范校長犯起迷糊來,說:「那你拿這錢給誰?」郝龍泉說:「給你學校。」范校長這才明白了郝龍泉的意思,他是見你不好收這錢,只得捐給學校。心想這倒是個辦法,只是為個孩子讀小學,一次拿出這麼一大筆錢來,桃林小學史上好像還沒有過先例。於是笑道:「為彌補辦學經費不足,學校每年都會趁新生入校之際,號召家長自願捐些款子。家長們一般都會意思意思,少的一兩百,多的三五百,哪有你出手這麼大方的?」郝龍泉說:「三五百你也給個指標,我喊你媽。」范校長罵道:「你這不是把我喊老了?我可沒比你大多少。」郝龍泉笑道:「我是尊重你嘛,論面相,你倒要叫我聲叔叔。」 兩人商定,隔日范校長讓學校會計出納準備好正規發票,郝龍泉再來交款,同時把孩子戶口也帶上,先報了到,開學時編到最好的班上去。第二天星期六,郝龍泉一早上了喬不群家。人還沒立穩,史宇寒就迫不及待問道:「怎麼樣?范校長鬆口沒有?」郝龍泉說:「范校長答應帶上孩子戶口,去做登記。」史宇寒進裡屋拿來戶口簿,說:「今天就去登記,還是改日?要不要我們跟表哥一起去?」郝龍泉接過戶口簿,隨便翻翻,說:「不用你們出面,我負責到底。」 郝龍泉要走了,夫婦倆一前一後送他下樓,生怕他不小心摔著,摔傷雙腿,不好再去辦州州讀書的事。來到樓下,郝龍泉要上自己的別克車了,忽聽有人喊聲喬處,喬不群掉過頭去,見是蔡潤身,問道:「蔡處上哪去?」蔡潤身說:「去看個人。」 郝龍泉一隻腳都擱到了車上,見來了個喬不群聲稱蔡處的人,估計也是政府機關裡的人物,那只腳又從車上撂了下來。喬不群潛意識裡或許也想讓人知道,自己有個有錢的老闆親戚,順便把蔡潤身拉到車旁,對郝龍泉說:「表哥,這是我的朋友和同事蔡處長,他要出去,搭一下你的方便車吧。」郝龍泉沒得說的,高高興興地請蔡潤身上了車。 坐人家免費車,不表示兩句,顯得不夠禮貌,蔡潤身又無話找話道:「郝老闆給你添麻煩了。」郝龍泉說:「您大處長肯坐我的車,是給我面子,我巴不得天天有這樣的麻煩可添才好哩。」蔡潤身說:「我哪有這個福氣?平時上街,我都是坐的公共汽車,最多打打的,今天享福了。」郝龍泉說:「研究室沒車?」蔡潤身說:「研究室財務沒獨立,跟政府辦捆在一起,室領導用車都由政府辦統一安排,我們處一級幹部還沒單獨用車資格。」 見蔡潤身堂堂政府官員,沒一點架子,說話也隨和,郝龍泉少了顧慮,玩笑道:「以後我發了,送您一台。」蔡潤身說:「我正求之不得。只是什麼才叫發呢?你都有了私家別克,難道還算不上發麼?」郝龍泉說:「別克太普通,算得什麼?」 嘴上說著話,蔡潤身一直謹謹慎慎護著懷裡的東西。郝龍泉便問:「蔡處長抱個什麼寶物?」蔡潤身說:「一塊石頭。」一塊石頭也這麼小心翼翼的,郝龍泉不可思議,說:「我還以為是坨金子呢。」蔡潤身說:「你不知道,有時千金易得,一石難求,並非所有的石頭都比金子低賤喲。」郝龍泉說:「那您這是什麼石頭?」蔡潤身說:「當然不是普通石頭。」郝龍泉說:「石頭還有普通不普通之分?」蔡潤身說:「這沒什麼奇怪的,就像世間之人,也有普通不普通之分一樣。」 蔡潤身不想老被郝龍泉審問,變被動為主動,說:「我看你這別克車不錯,坐著挺舒服的。」郝龍泉說:「還算過得去吧,在城裡跑跑還能對付。」蔡潤身說:「我經常碰見你的別克停在我們宿舍樓下,看來你與喬家的親戚關係挺不錯的。」郝龍泉說:「當然不錯。我表妹夫為人非常好,像您一樣不擺什麼官架子。」蔡潤身說:「在你大老闆面前,我們還有什麼架子可擺?」郝龍泉說:「你們是公家人嘛,還是政府裡的要員,哪像我這跑小生意的,低人一等。」蔡潤身說:「你太謙虛了。如今手上有錢,誰都會把你當成大爺。」郝龍泉說:「我可從沒做過大爺。倒是為做點小生意,走到哪裡都得做小孫子,生怕招著誰,惹著誰了。還是你們政府官員好,誰都不敢小看,不敬你一丈,也得懼你八尺。」郝龍泉這話聽去像是發政府官員牢騷,其實是在恭維蔡潤身。人生在世,不就圖個威風八面人敬人懼嗎?如果誰碰著你都不放在眼裡,視而不見,這人做得還有什麼份量?當年成克傑盤踞廣西,下屬去給他拜年,奉上大額貢錢還不夠,還得四肢伏地,給他磕幾個響頭,磕得他比收大錢還舒服。姓成的為啥樂於接受這種跪拜?就是能真切感受到下屬對他的敬畏,就如皇帝臨朝,惟有大臣們三叩九拜,才能顯示自己至高無上的權威。 對郝龍泉的恭維,蔡潤身自然受用,嘴裡卻道:「那得看是什麼政府官員,比如我跟喬處吧,不過是政府機關裡跑龍套的,哪有你說的那麼威風神氣?」郝龍泉說:「僅憑蔡處您這說話水平,我就知道您不可能老跑龍套,要不了幾天就該人家跑您的龍套了。」蔡潤身大笑道:「要說完全沒這個想法,也虛偽了點。不想當領導的幹部不是好幹部嘛。只是官場上的事最說不清楚,有想法不見得就有辦法。我本來就是跑龍套的命,不像你表妹夫筆桿子硬,是政府大院裡公認的才子,不可能久居人下。」郝龍泉說:「這我也知道,不群確實有些才華。只是有才華不見得有才幹,不知他的辦事能力到底怎麼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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