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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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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北京的日子裡，秦漢章差不多把積蓄大半生的情感和精力都傾瀉出來了。白天，他跟著蔡小菲到處去跑，找門路、拉關係、請客送禮，這其中還包括去結識各大新聞媒體的「名記」。晚上回到賓館，便是他和蔡小菲的天下了。在那張碩大的席夢思床，他們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奇跡。蔡小菲喜歡在上面，這與李雪娥截然不同。李雪娥那花饃一樣暄騰肥碩的身子在上面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而李雪娥在上面又笨拙得像只企鵝。蔡小菲在上面是全身心投入的藝術體驗，像是在無邊的草原上馳騁，像是在狂濤巨浪中飛躍翻騰，像是在暴風驟雨中展翅翱翔……一邊奮不顧身地搏擊，一邊暢快淋漓地叫喊：「你真棒，真挺拔，比小夥子還棒……哎呀，親愛的，我受不了了……」

　　蔡小菲的表現給了秦漢章極大的自信和自豪，男人征服女人就是征服世界，男人滿足女人就是滿足生命。在世界與女人面前所表現出來的勇氣和成就，幾乎是男人生命價值的全部。秦漢章心滿意足地看著蔡小菲那動人心魄的表演，欣賞著這天才的女人，也欣賞著天才的自己……

　　自從他們住進賓館之後，蔡小菲再也不提回家的事了。只是他在賓館的房間裡接待客人的時候，蔡小菲才抽空回家兩次。無論多晚，蔡小菲都要回賓館跟他住在一起。

　　精疲力盡之後，他們鬆弛地相依相偎著，喃喃地說著話，儘管已經抬不起眼皮，可是誰也不想睡。他們不想把這難得的時光在睡眠裡消耗掉，他們貪婪地互享著，今生今世都不想再分開了。

　　這話終於從蔡小菲的嘴裡說了出來。她問：「說好了是最後一次，你為什麼還要？」

　　秦漢章說：「你的身體不能碰，一碰就會摩擦生電。」

　　蔡小菲說：「我的感情不能碰，一碰就會兩敗俱傷。」

　　秦漢章說：「我不會傷害你的。」

　　蔡小菲說：「光嘴上說不行，你得拿出行動來。」

　　秦漢章說：「你讓我拿什麼行動？」

　　蔡小菲說：「你得娶我。」

　　秦漢章僵住了，一股冷風從背後透過來，他的舌頭根有點兒發硬。

　　蔡小菲與他並肩躺著，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怎麼不說話了，我可是認真的。」

　　秦漢章說：「你覺得可能嗎？」

　　蔡小菲說：「怎麼不可能？」

　　秦漢章說：「你知道我有老婆的。」

　　蔡小菲說：「你愛你老婆嗎？」

　　秦漢章又不言語了。

　　蔡小菲寸步不舍地問：「你說實話，你跟你老婆還有愛嗎？」

　　秦漢章歎了一口氣：「就算沒有愛，能離婚嗎？」

　　蔡小菲緊盯著：「既然沒有愛了，為什麼不能離婚。你別跟我說是為了孩子，這個理由是你們這一代人的遮羞布。」

　　秦漢章說：「就算不是為了孩子，人家有什麼錯？我憑什麼跟人家離婚？」

　　蔡小菲說：「無錯就不能離婚嗎？離婚又不是行政處分。」

　　秦漢章無話可說了。

　　蔡小菲還逼著他：「你可早作準備，快點兒娶我，我的感情承受能力是有限的。」

　　秦漢章說：「你就那麼想嫁給我嗎？我有什麼好？又窮、又土，還比你大一倍。」

　　蔡小菲決絕地說：「我的初戀、初吻、初夜都是交給一個有婦之夫了。他也大我一倍，我是說當初大我一倍。他也以妻子沒錯為理由不能離婚，他也有兩個孩子。當他跟他妻子提出離婚的時候，他妻子帶著兩個孩子在我們住的門前跪了一夜。最後他心軟了，應該說是我心軟了。為了那可憐的母子三人，我離開了他……離開他我差點兒自殺，後來還是到了模陽我才舔淨了自己的傷口，直到跟你……」

　　蔡小菲抽泣起來。

　　秦漢章翻過身將她輕輕地摟住了。

　　蔡小菲接著說：「到模陽是我的錯誤，認識你是我的錯誤，給了你更是我的錯誤。一個人可以犯錯誤，但是不能犯同樣的錯誤，我就犯了同樣的錯誤。一個女人可能被男人拋棄，但是不能被同樣的男人以同樣的理由拋棄，你和他完全一樣，連說話的口氣都一樣。當我離開他的時候，我對著自己的尊嚴發過誓，這輩子瞎子瘸子流氓惡棍都可以愛，唯獨不能愛有婦之夫。結果……我還是沒管住自己……」

　　蔡小菲哭了起來。

　　秦漢章摟著她搖晃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蔡小菲哭著說：「我不能再屈服了，我不管你是誰，也不管你是什麼樣的男人，你這坑裡是水是火，我都跳河一閉眼了……我得嫁給你，我必須嫁給你，要不……就死……」

　　秦漢章的身子隨著蔡小菲的抽泣顫抖起來……

　　床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秦漢章想接，可是電話在蔡小菲那邊。當他想翻過蔡小菲的身子的時候，蔡小菲立即回到了秘書的角色上，及時地將電話拿起來。蔡小菲喃喃地「喂」了一聲，這聲音不像是哭泣過，倒像是從夢囈裡發出來的呢喃。奇怪的是，電話裡沒有聲音，但是電話也沒有掛斷，似乎有微不可察的喘息。

　　秦漢章下意識地接過電話，也「喂」了一聲。他清清楚楚地聽到，那邊的電話哢嚓掛斷了。

　　蔡小菲看了看表：「都三點了，誰呢？」

　　秦漢章的腦子裡突然掀起一陣風暴，他幾乎要昏厥過去。

　　蔡小菲打開床頭燈，她看到秦漢章的臉都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秦漢章頹敗地說：「我知道是誰了。」

　　蔡小菲也敏感起來：「你老婆？」

　　秦漢章說：「很有可能。」

　　蔡小菲說：「她怎麼知道咱的房間號？」

　　秦漢章說：「她不知道，不會通過服務台查嗎？她又不傻。」

　　蔡小菲說：「她怎麼知道這賓館的電話？」

　　秦漢章說：「剛來的那天，我用賓館的電話給順子的手機打過一個電話，讓他去給我家換罐煤氣……」

　　蔡小菲氣憤起來：「又是汪延順，你還要讓這個內奸在你身邊待多久？」

　　秦漢章沒言語，望著天花板發呆。

　　蔡小菲將秦漢章摟過來，輕聲問：「你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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