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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九


  夏雨軒也動心了,想了想說:「好吧,我現在正好也在審問韓小月,你跟我一起來吧,順便把這些殘稿給她看一看。如果真的有所發現,也算我們積德立功了。不過需要提醒仁兄一句,你只能跟在我後面聽著,需要知道什麼由我來問。」

  王木匠興奮地答應著,跟著夏雨軒來到小鵪鶉的牢房,小鵪鶉依然跪在地上,沒有哭泣,長髮飄落在地上,臉上染著淚汙殘紅,像一朵開敗了的水蓮花。王木匠心裡一動,這難道就是曹公的後人嗎?上蒼也太不公平了,怎麼能將曹公的後人糟蹋成這個樣子呢?

  夏雨軒回手將王木匠的殘稿要過來,舉到小鵪鶉的面前:「韓小月,你看看這些是什麼?」

  小鵪鶉抬起頭,看著夏雨軒舉在她面前的殘稿,淚水順著她那憔悴的臉頰流淌下來。

  王木匠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

  夏雨軒問:「這些書稿你見過嗎?」

  小鵪鶉點了點頭。

  夏雨軒問:「在什麼地方見過?」

  小鵪鶉說:「這是祖姥姥留下來的。」

  夏雨軒也興奮起來:「你祖姥姥是誰?」

  小鵪鶉撲的伏在地上,哭著哀求說:「大人求求您了,別問我這些行嗎?也求大人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夏雨軒問:「為什麼?你為什麼不敢承認?」

  小鵪鶉說:「我……我不想給祖宗丟臉啊……」

  夏雨軒回頭看了看王木匠。

  王木匠像塑像一樣地呆愣著,半天才說:「真的……看來是真的……」

  夏雨軒低聲說:「你還想問她點兒什麼?」

  王木匠說:「問問她這樣的書稿還有沒有?」

  夏雨軒轉向小鵪鶉:「韓小月,聽本官問你話,你要如實告訴我,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些話只有今天在場的人知道,絕不外傳。我問你,你祖姥姥留下了多少這樣的書稿?在什麼地方?」

  小鵪鶉喃喃地說:「一隻木箱……」

  夏雨軒問:「什麼木箱?」

  小鵪鶉說:「是只樟木箱。」

  夏雨軒問:「還有什麼?」

  小鵪鶉說:「一首詩。」

  夏雨軒問:「什麼詩?」

  小鵪鶉說:「寫在樟木箱上的詩。」

  夏雨軒說:「讀給我聽聽。」

  小鵪鶉含著淚,抽抽咽咽地讀起來:

  浮生著甚苦奔忙,盛席華宴終散場。

  悲喜千般如幻渺,古今一夢盡荒唐。

  漫言紅袖涕痕重,更有情癡抱恨長。

  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

  王木匠聽完之後,忍不住驚叫起來:「天啊,這可太珍貴了,比什麼都珍貴……」

  夏雨軒也忍不住內心的激動,急切地問王木匠:「還有什麼要問的?」

  王木匠說:「我聽說曹雪芹的墓地就在張家灣的曹家墳,問問她是哪個墳頭。」

  夏雨軒轉向小鵪鶉:「韓小月,你知道你祖姥爺的墳墓在哪兒嗎?」

  小鵪鶉說:「在張家灣的曹家老墳。」

  夏雨軒問:「是哪個墳頭?」

  小鵪鶉說:「祖姥姥把祖姥爺埋葬的時候,沒有留下墳頭,只是隨著棺材深埋了一塊墓石。」

  夏雨軒立刻想起了黃槐岸棺材旁邊的那塊墓石,試探著問:「一塊青條石?」

  小鵪鶉說:「是的。」

  夏雨軒又說:「長三尺,寬一尺二寸,厚三寸,對嗎?」

  小鵪鶉說:「大人說得一點兒不錯。」

  夏雨軒滿意地點了點頭:「好了,你提出的請求容本官思量一下,你好自為之吧。」

  王木匠跟著夏雨軒走出監獄的大門,迫不及待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夏雨軒一愣:「知道什麼?」

  王木匠說:「曹雪芹的那塊墓石?」

  夏雨軒開心地笑了笑:「天機不可洩露。」

  王木匠急忙拉住他:「夏大人,如果你不嫌棄,我想……」

  夏雨軒問:「你想幹什麼?」

  王木匠說:「我想請你去喝一杯。」

  夏雨軒說:「當然得喝一杯了,我給了你這麼大的面子,幫了你這麼大的忙,你能不請我嗎?」

  王木匠高興得只想大喊大叫,可惜這兒不是地方。

  ***

  金汝林從密不透風的監獄裡出來,踉踉蹌蹌地朝州衙大門走去,腦子裡亂哄哄的。他簡直不相信這是真的,完全是一場噩夢,一場讓他窒息的噩夢。

  他不敢相信小鵪鶉說的一切是真的,但是又不得不相信。

  黃槐岸確實是許良年害死的,李桑林的懷疑得到了證實。想到了黃槐岸的慘死,便想到了小鵪鶉的苦命,金汝林心裡刀割一樣的疼痛。

  小鵪鶉原名確實叫韓小月,她也確實是河北三河縣人,至少她跟鐵麟沒有說謊,但是這一切已經毫無意義了。

  很難相信,她從小就是在天津的一家叫作胭脂閣的青樓裡長大的。她的母親先是胭脂閣掛牌的名妓,後來人老色衰便接替了胭脂閣,成了老鴇。而她父親是誰,她就不得而知了。聽她母親說父親是一名南方來京參加會試的落榜舉人,但是姓什名誰,何方人氏,連她母親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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