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梓夫 > 漕運碼頭 | 上頁 下頁 | |
一一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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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紅急忙跑進夏雪兒的轎子旁,慌慌張張地把剛才夏雨軒的那些話告訴了夏雪兒,夏雪兒一下子傻了,到底出了什麼事呢? 紅紅問:「咱們回去嗎?」 夏雪兒無奈地說:「老爺讓回去,咱敢不回嗎?」 紅紅說:「可是……據說今天的事跟陳天倫有關聯……」 夏雪兒又猶豫了。 *** 大光樓前的氣氛依然十分緊張,鐵麟依然站在樓頂上,陰沉的臉面對著陰沉的天空。樓下面站滿了人,除了坐糧廳三班、六役、八科、六十四迅社、七十二行吏胥以外,還有中西兩倉的監督書吏,石壩州判,土壩州同,通濟庫大使,通州稅課司大使等大小官吏數百人。見這裡的氣氛反常,誰也不敢大聲喧嘩,可是又都覺得奇怪,一個個竊竊私語,互相打聽著消息。沒有人知道,問誰都搖頭。 劉大年悄悄地踱到林滿帆的身邊,低聲問:「林老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自從林滿帆不請自到參加了劉大年外孫女滿月的宴席,又推心置腹地喝了一次酒以後,兩個人便成了莫逆之交。至少劉大年是非常真誠地想交林滿帆這個朋友的。當然,林滿帆也不會拂了劉大年這番好意。劉大年考慮到林滿帆跟金汝林的密切關係,想必他會知道一些內情。沒想到林滿帆卻說:「我也不知道。」 劉大年說:「金監督就沒透露一點兒消息?」 林滿帆說:「恐怕金監督也未必知道。」 劉大年說:「天呀,可能要出大事了。」 林滿帆擔心地說:「出什麼大事?」 劉大年說:「你想呀,倉場總督和坐糧廳的官員都來了,又把咱們這些芝麻綠豆官也召集來了,沒有大事能這麼興師動眾嗎?」 林滿帆憂慮地說:「會有什麼事呢?」 劉大年說:「你瞧著吧,這事小不了,弄不好就會有人掉腦袋。我在倉場上呆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陣勢呢。」 林滿帆說:「那你揣摩一下,會在什麼地方出事?」 劉大年說:「琢磨不透,瞧瞧再說吧。你看,金簡和許良年二位大人肯定知道。」 林滿帆不由得朝大光樓前面看了看,那裡的案桌前面,轉悠著金簡和許良年。大概是鐵麟一直沒有下樓的緣故,兩個人誰也不敢坐。轉悠一會兒就湊到一起嘀咕兩句,誰也猜不出他們嘀咕的是什麼。但是細心的人一定會發現,金簡和許良年雖然也臉色陰沉,卻流露出一種微不可察的竊喜得意甚或幸災樂禍。 這個細心人不是別人,就是隱藏在人群裡密切注視著這一切的唐大姑…… *** 大運西倉衙署後面那片彌漫著鬼氣妖霧的墳場,原來是青幫的義塚。自雍正年間青幫承運漕運以來,在杭州、淮安、德州、通州等地置下了不少庵廟和義塚。運丁水手常年奔波在三千里大運河上,饑寒勞碌,風雨飄搖,生活和生命都沒有保障。為了讓陷於病困中的運丁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便需要修建一些庵廟。為了讓病老而亡或意外夭折的運丁有個掩埋屍骨的地方,便置下了一些義塚。大運西倉衙署後面的那片義塚有近百年了,埋在裡面的運丁及其家屬多達數千。好多後來掩埋的屍骨,由於沒了安放的地方,只好在墳上加墳。及至後來,這片墳場裡墳頭重疊,碑石雜陳,渾然一片,已經分不出張三李四了…… 沒有人關心這片義塚,也沒有人關心運丁的屍骨。這裡是遊魂野鬼興風作浪的恐怖之地,白天孩子不敢走近,晚上男人不敢路過。然而,週三爺卻把這片墳場惦記在心裡,就像他一直把運丁的命運惦記在心裡一樣。 這天早上,週三爺起來以後就讓顧全研墨鋪紙,讓他寫一些重要的文書。 顧全也不多問,把筆墨準備好了,靜候著週三爺的吩咐。 週三爺坐在太師椅上,讓燕兒幫助顧全鋪紙捧硯,那架式非常鄭重。 顧全舉著筆準備著,態度也凝重起來。 週三爺端著茶杯洇了洇嗓子,念了一首詩: 凡我同參為弟兄, 友愛當效手足情。 寬忍和睦真銘訓, 安清義氣美名存。 週三爺一句一句地念,顧全一筆一筆地寫,寫好以後,燕兒雙手拎起來晾放在一邊。 週三爺又念了一首詩: 老弱饑寒與貧苦, 孤獨鰥寡身無主。 濟老憐貧功德重, 轉生來世必報補。 顧全寫好,燕兒又拎起來晾放在一邊。 週三爺又念了第三首詩: 窮安清來富道情, 光棍掙錢大家用。 讓老讓小讓婦女, 光棍要名不要命。 顧全照週三爺的吩咐寫著,覺得這首詩有點兒粗俗,便說:「光棍是什麼?能不能換個別的詞?」 週三爺說:「光棍就是光棍,換什麼?什麼都不能換!」 顧全問:「那什麼叫光棍?」 週三爺說:「一塵不染謂之光,直而不曲謂之棍。光者明也,棍者直也,光棍者,即光明正直之謂也。或曰一貧如洗,只有手中之棍,故稱光棍。」 顧全聽著週三爺的話,眼睛都直了。真沒想到,一個粗俗不堪的「光棍」二字,居然讓週三爺講出了那麼多的名堂。 週三爺接著說:「天下光棍有三條:南天門娑羅樹,老壽星手中的龍頭拐杖,可算一條光棍;弼馬溫齊天大聖孫行者的金箍棍,可算第二條光棍;宋太祖趙匡胤用的盤龍棍,可算是第三條光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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