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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達書庫 > 王梓夫 > 漕運碼頭 | 上頁 下頁
七九


  鐵麟跟夏雨軒在漕運老店喝完酒,又進了妃子樓。這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州府衙門後面一棟紅色的三層小樓。傳說,明朝滅亡之後,崇禎皇帝的一個姓秦的妃子逃到了通州,花錢蓋起了這棟小樓,經營起了這家生意。她到底是做的什麼生意呢?據說她從宮裡帶出了一種製作糕點的秘方,這糕點都是歷代嬪妃為了養顏美容、減脂回春從而取悅聖上而研製的。妃子樓開張以後,便以製作系列妃子餅著稱。什麼養顏妃子餅,環肥妃子餅,燕瘦妃子餅,回春妃子餅,豐乳妃子餅,烏髮妃子餅……如此說來,這些都是供女人享用的。京城裡的王妃貴妾,大戶人家的太太小姐,還有賣藝的女優,賣身的妓女,都來採買他們的糕點。妃子樓還不僅僅做糕點,也經營飯菜,也多是女人喜歡的清淡甜美的佳餚,酒也多是女兒紅桂花酒玫瑰香一類的。不少京城來的貴婦常常到這兒來換換口味,也有女眷們專門到這兒聚會的。

  總而言之,這妃子樓是專門為女性服務的,也是專門賺女人的錢的。據說妃子樓剛開始營業的時候,是不接待男賓的。即使是陪著女眷一起來的男掌櫃,也只好屈尊先到別處等候。

  現在妃子樓的東家也姓秦,據說是崇禎皇帝那個妃子的侄孫。他繼承了老姑奶奶的產業,也繼承了老姑奶奶的秘方,可就是沒有繼承老姑奶奶的經營原則。他現在雖然賺的還是女人的錢,打著為女人服務的招牌,可並不拒絕男人光臨。更有甚者,老姑奶奶那會兒,到這裡來聚會用餐的主要是貴族女眷和良家婦女,那些賣笑賣身的女人只能來買糕點,不能在此設宴。現在整個顛倒過來了,在此出雙入對的多是青樓佳麗和紅粉藝人。而她們挽進來的男人也多是風流放蕩之輩。當然,還有更為有悖於有辱于老姑奶奶的名堂,這是對外絕對保密的……

  夏雨軒畢竟是個文人,文人無形,特別是在酒後。原本鐵麟說去浴池燙個澡,泡泡身上一冬的污垢和晦氣,於是夏雨軒便把他帶到這個地方來了。

  夏雨軒說他這是第二次到這裡來,第一次是金汝林帶他來的。進門以後,鐵麟發現這裡的東家和主事都認識夏雨軒,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地招待著他們。

  妃子樓第一層是店鋪,專賣系列糕點;第二層是餐廳,多是雅座包間;第三層便是個絕妙的所在,美其名曰是提供休息的地方。鐵麟跟著夏雨軒被主事直接帶上了三樓,三樓也是分成一個一個單間的。每個單間裡都有一張木床,一個茶几,一個大木桶。牆壁上貼著仕女圖,床上掛著雪白的帳子,窗戶上掛著粉紅色的窗簾。光線柔和,清新淡雅,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馨香。一進屋,就給人一種賓至如歸、想入非非的感覺。夏雨軒將鐵麟安置在一個房間裡,跟小夥計說了聲好好伺候,便退了出去。

  小夥計殷勤地說:「老爺,我先給您沏杯茶,您喜歡什麼?我們這兒有西湖龍井、黃山毛尖、碧螺春、雲霧茶、烏龍茶、滇紅、旗槍、瓜片、茉莉花……」

  鐵麟說:「就來杯碧螺春吧。」

  小夥計答應著,不大一會兒便把茶端來了:「老爺您先歇會兒,我馬上給您打水。要不要叫個姑娘幫您搓搓背?」

  鐵麟明白了,屋子中間那個大木桶原來是洗澡用的。他記起來了,喝完酒之後他是跟夏雨軒說過想泡個澡。他說泡澡指的是那種大浴池,熱氣騰騰的大池子,燙得人嗚啊喊叫唱京劇。身上泡透了,再讓老師傅渾身上下地搓搓。噢,這裡沒有大池子,只有大木桶。沒有搓澡的老師傅,只有搓背的小姑娘。小姑娘進來僅僅是搓背嗎?他突然想起了唐大姑,想起了用官斛為他泡的藥浴……啊,還有,唐大姑說他不能「廢」,要陰陽平衡,要采陰補陽,還說要為他治病……她跑到哪兒去了?

  小夥計出去了,大概張羅打水去了。鐵麟今日的酒喝得是有點兒高了,暈暈乎乎地直想放平了呆會兒。這樣,他便和衣躺在了床上。小夥計將一桶熱氣騰騰的水提進來,倒進了木桶裡。那木桶很大,小夥計要把它灌滿了水也需要一番工夫的。躺在床上,隔壁房間裡便傳過來不堪入耳的聲音。原來這房間只是用木板分割成的,並不隔音。隔壁房間裡是兩個女孩子的淫蕩的嬉笑聲和嘩啦嘩啦的撂水聲。

  「老爺,您的手老實一點兒行不行?」

  「哎呀,擠死我了,這桶這麼小,還讓我們倆跟你一起擠在這桶裡,我都喘不過氣來了。」

  「嘻嘻,老爺,您這兒怎麼了?」

  「老爺,您上次給翠花一條金鏈子,今兒賞我們姐倆什麼呀?」

  「老爺,您怎麼總是不說話呀,真是貴人話語遲。」

  「老爺嘴裡不出聲,這兩隻手可沒閑著。」

  「哎喲老爺,您輕點兒……」

  鐵麟心裡琢磨著,隔壁兩個妞兒這麼高聲大嗓地說笑,怎麼聽不見那「老爺」說什麼呀?是誰這麼沉得住氣呀?他眼前突然冒出個人……很快,他的猜測就被證實了。

  隔壁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接著,兩個妞兒閉上了嘴巴。一個人進來了,低聲說:「大人,姚掌櫃來了?」

  那人說:「讓他先等一會兒,啊……你也給他找個房間,讓他洗洗澡。」

  儘管聲音不大,鐵麟還是聽出來了。在隔壁房間裡跟兩個妞兒一起洗澡的是許良年。而那個姚掌櫃是不是剛才在漕運老店裡看見的那個姚廣亮呢?

  門輕輕地響了一聲,一個腰身纖細的姑娘進來了,低聲說:「老爺,我來伺候您洗澡好嗎?」

  鐵麟突然從床上挺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襟,從懷裡掏出了一把碎銀子,塞給進來的姑娘說:「跟我那朋友說一聲,我有事先回去了。」

  姑娘手裡拿著碎銀子,不知道是該先挽留這位慷慨的老爺,還是該答應他的囑咐,抑或該說句什麼感謝的話,一時沒張開口,鐵麟已經出了房間。

  鐵麟出了妃子樓,立刻看見甘戎迎面跑來。

  甘戎也有點兒吃驚:「爸爸,您怎麼跑這兒來了?」

  鐵麟沒說話。

  甘戎又說:「我跟蹤著姚廣亮,他進了這妃子樓。您剛從裡面出來,沒見到他嗎?」

  鐵麟擺了擺手,低聲說:「快離開這兒。」

  甘戎莫名其妙地跟著父親朝前走去,走了一段路,甘戎問:「您見到姚廣亮了嗎?」

  鐵麟點了點頭。

  甘戎又問:「他到妃子樓幹什麼?」

  鐵麟說:「他去會許良年。」

  甘戎驚訝地說:「他果然跟許良年是一夥兒的?要不要讓夏叔叔把他抓起來?」

  鐵麟說:「抓誰?姚廣亮還是許良年?」

  甘戎說:「兩個人一起抓。」

  鐵麟說:「憑什麼?」

  甘戎說:「他們是劫持犯,劫持了蘭兒。」

  鐵麟撲哧笑了:「你呀,真是個孩子。」

  甘戎想了想,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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