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梓夫 > 漕運碼頭 | 上頁 下頁 | |
八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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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暖烘烘的炕頭上,鐵麟突然明白了這幾天心神不寧、煩躁不安的根由了。自從他到通州的倉場總督衙門以後,樊小籬便請假回家了。說是兩三天就回來,可是都七八天了,怎麼還沒回來呢?他沒有問,孫嬤嬤也沒有告訴他。他沒有問是他沒有想起來問,孫嬤嬤沒有告訴他是因為什麼呢?莫非是出了什麼事? 鐵麟的乳癮又犯了。 他煩躁得心尖都麻酥酥的,平躺著嗓子眼發緊,左側著腿腳發麻,右側著心裡發慌,趴臥著喘不過氣來。他翻來覆去地折騰著,煩躁得恨不得把自己五臟六腑撕扯出來。 白天經歷的一切又支離破碎地在他面前晃動起來,漕運老店……妃子樓……大木桶……隔壁房間淫蕩的嬉鬧……許良年……姚廣亮…… 孫嬤嬤悄悄地進來了,端著旺旺的炭火盆。孫嬤嬤進來幹嘛?自從有了冬梅以後,孫嬤嬤便不再伺候他飲食起居了。孫嬤嬤老了,手腳不靈便了,眼睛也花了,也該讓她老人家歇息了。 孫嬤嬤伏在他耳邊說:「又來了個新奶媽。」 鐵麟一愣:「樊小籬呢?」 孫嬤嬤說:「樊小籬捎話來了,她不回來了。」 鐵麟問:「出了什麼事?」 孫嬤嬤說:「有點兒麻煩,趕明兒再告訴你吧,你先歇著吧。」 鐵麟閉上了眼睛,心裡平息了許多。 孫嬤嬤退出去以後,門簾便叭啦響了一聲,一個女人邁著貓也似的腳步向鐵麟走過來。 鐵麟的心裡又緊張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每天早晚兩次都要吃奶,可是每次奶媽進來的時候他都緊張,緊張得他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一個炭盆一樣暖烘烘的身子坐在了炕沿上,那聲音也是暖暖的,吹得他耳根兒有點兒發癢:「老爺……」 鐵麟睜開眼睛,坐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長得有點兒風腴的少婦,皮白肉嫩,皓齒紅唇,一雙滴溜亂轉會情會意會說話的大眼睛。說不清為什麼,這雙眼睛讓鐵麟覺得有點兒不舒服,到底是怎麼不舒服,他也說不出來。他總覺得這雙眼睛有那麼一股……一股風塵味道……但是她的笑容卻讓他覺得很熨帖,也是暖洋洋的,像是從炭火盆裡蒸騰出來的。 鐵麟問:「你叫什麼名字?」 少婦說:「回老爺,民女叫韓小月。」 鐵麟點了點頭,這名字很美:「家是哪兒的?」 韓小月說:「民女是三河縣人。」 鐵麟說:「那該跟孫嬤嬤是同鄉了?」 韓小月說:「回大人,民女跟孫嬤嬤是同鄉,可原來並不認識。我們三河縣出老媽子,想必大人您是知道的。」 韓小月說話的習慣又讓鐵麟彆扭起來,一會兒一個「老爺」,一會兒又一個「大人」。按照習慣,無論在外面當多大的官,回到家裡是一律稱作老爺的。韓小月這種半公半私、半裡半外是因為她的無知呢,還是她的習慣? 鐵麟不再問什麼了,也沒有必要再問什麼了。奶媽畢竟是奶媽,跟一個下人哪有那麼多話好說。當然,孫嬤嬤除外,孫嬤嬤不僅僅是他的奶媽,孫嬤嬤對他是有養育之恩的,可以當之無愧地說是他的養母。 韓小月遠不像樊小籬第一次給他餵奶時那樣羞澀艱難,她似乎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準備,主動地解開衣襟,袒露出了兩隻鼓囊囊的大乳房,並不急於伏身餵奶,而是展覽似的在鐵麟的眼前炫耀著。 兩隻雪白鼓脹的乳房像兩輪太陽似的晃得鐵麟睜不開眼睛,他霎時覺得天地都旋轉起來。 韓小月那兩隻星光燦爛的眼睛大膽地看著他,不像是挑逗,也不像是乞求,倒像是心碰心地交流,又像是情投意合地欣賞。 鐵麟倒有點兒不好意思了,他慌亂地躲避著韓小月的目光,像小孩兒在躲避著燃燒的火苗兒。 韓小月剛剛洗完澡,她的身上散發著一種浴後的體香,那蓬鬆的頭髮鬆散下來,飄落在鐵麟的臉上。鐵麟的臉上癢癢的,心裡也癢癢的。鐵麟不由得伸出一隻手,嬰兒似地捧住了另一隻乳房。那乳房很沉重、很結實、又很舒適,一種實實在在的安全感將鐵麟那顆脆弱的心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他也像餓極了的嬰兒那樣貪婪地吮吸著那飽脹的乳房,細細地品嘗著。 韓小月的乳汁有一股明前茶的味道,清新透亮,夾雜著早春的寒涼,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苦味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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