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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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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雨軒又問:「多大年紀?」 鐵麟說:「不知道。」 夏雨軒再問:「哪裡人氏?」 鐵麟說:「不知道。」 夏雨軒說:「鐵兄,您這三個不知道,知道能從我這兒換來什麼嗎?」 鐵麟搖了搖頭。 夏雨軒說:「不知道。」 鐵麟哈哈大笑起來,這幾天他是第一次笑得這麼響亮。 *** 此刻,刑名師爺金汝林和典史張魁元帶著四名快班來到了陳家。聽到急促的敲門,陳天倫的母親打開院門,看見提刀持枷的官人,嚇得啊了一聲,差點兒癱軟在地上。 陳日修聽到動靜,急忙爬起來,蹭到窗子前面,隔著窗子朝外看著。 金汝林怕快班的衙役狐假虎威,忙揮手讓他們後退,自己進門對陳母說:「老人家,別害怕,我們來問您一件事,聽說您這兒揀了個小女孩兒,有沒有這麼回事?」 陳母確實已經被嚇得失了魂,一聽說官府上的人來問這事,忙老老實實地承認說:「啊啊……是……是揀到一個小孩兒,小女孩兒……四五歲……是我兒子從拍花子手裡把孩子救出來的。」 金汝林急著問:「小女孩兒在哪兒?」 陳母說:「小女孩兒發燒了……燒得很厲害,渾身上下熱得跟火炭似的。」 金汝林不耐煩了:「我問你小女孩兒在哪兒?快說。」 見金汝林提高了嗓門,衙役們也喊叫起來:「快把孩子交出來!」 陳母見衙役們揮刀嗥叫,更加害怕了,哆哆嗦嗦的竟說不出話來。 陳日修隔著窗子見了,高聲說:「各位太爺,你們是來尋那小女孩兒的嗎?別急,先進來喝杯茶,我腿受了傷,不能下地伺候各位,你們進來稍候。我兒子帶著她看病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大清國的習慣,一般老百姓稱知州知縣為老爺,稱下面的吏胥為太爺。處官府職簿書者為吏,任奔走供役使者為胥。這是一種尊稱。金汝林見屋內的老人出口文雅,知道是位有身份的人,便走過去說:「老人家,我們是來尋那個小女孩兒的,此事耽擱不得。快告訴我們,貴公子帶著她到哪兒看病去了?」 陳日修說:「北大街有位先生姓張,專門看小孩兒病症的,人稱小孩兒張,你們知道嗎?」 金汝林搖了搖頭。 張魁元說:「我倒是聽說過,是不是住在鼓樓後面?」 陳日修說:「鼓樓後面的綏福寺胡同,到了附近一打聽都知道。」 金汝林立刻吩咐,讓典史帶著兩個快班衙役去北大街小孩兒張家去迎接,自己則帶著兩個衙役在這兒守候著。 張魁元帶著衙役走了。 金汝林怕有閃失,沒有應陳日修的邀請進屋喝茶,而是站在院子裡等候著。 陳日修忙讓老伴給他們搬板凳坐下,又讓老闆把茶水沏好送到院子裡…… *** 小孩兒張已經不年輕了,五十多歲,長得精精瘦瘦,留著一把銀須。多年給小孩兒看病,對人說話總是輕聲慢語,和藹可親。人們背地裡叫他小孩兒張,見了面總是叫他張爺爺。張爺爺這稱呼也不知道叫了多少年了,開始時可能是指著孩子叫的,久而久之,人們叫順了口,無論男女老幼,統稱他為張爺爺。這是對他高明醫術的尊重,也是對他親近患者的回報。 小孩兒張給小女孩兒檢查著,翻眼皮,切脈象,看舌苔,問病情。 陳天倫在一邊緊張地看著,仔細回答著小孩兒張的提問,忍不住問:「張爺爺,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 小孩兒張說:「看來是由驚嚇風寒所致,這孩子受過什麼刺激嗎?」 陳天倫見小孩兒張這麼一說,更加佩服他診斷的準確,簡要地說這孩子是他從拍花子手裡救出來的。小孩兒張點了點頭,又歎了口氣。 陳天倫問:「張爺爺,不要緊吧?」 小孩兒張說:「這孩子病得不輕,我先得給她紮幾針,使她鎮靜下來,然後還要吃幾副藥。」 小孩兒張給小女孩兒做著針灸,陳天倫在一邊等候著。等針灸完了,陳天倫摸了摸小女孩兒的額頭,果然清涼了許多。小孩兒張又給開了藥方,囑咐陳天倫回去以後立即將藥煎好,抓緊時間給小女孩兒灌藥。陳天倫小心記著醫囑,一一答應著。 陳天倫背著退了燒的小女孩兒出來,惦記著去抓藥,便抄一條近路,從靜安寺大街走過去。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除了大街的買賣家門口,無論胡同還是大街小巷都沒有燈光。陳天倫背著小女孩兒,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小女孩兒伏在他的肩上,喃喃地嘟囔著:「甘戎姐姐……甘戎姐姐……」這聲音很細弱,像是呼喚著,又像是夢中的囈語。陳天倫只顧朝前趕路,沒在意小女孩兒的嘴裡發出的聲音。 到了靜安寺後面,那裡是一個拐角,堆放著附近人家傾倒的垃圾。陳天倫將小女孩兒往背上顛了顛,舉起腳步,要邁過垃圾。正在這時,他只覺得身子像被什麼衝撞了一下,猛地抬起頭,兩個蒙面大漢沖到了他面前。還沒容他喊叫,腦袋又被擊了一下,他腳一滑,眼睛一黑,便摔倒了…… 他覺得自己很快就清醒過來了,清醒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伸開雙手朝四下摸索著,尋找著從他身上掉下來的小女孩兒。他覺得他摔倒以後,小女孩兒一定從他的背上滑落下來。可是,摸索了半天,什麼也沒有,小女孩兒不見了…… 正在這個時候,典史張魁元帶著兩個快班趕到了,他們來晚了一步,小女孩兒被人家劫持走了…… *** 通州衙門,夏雨軒和鐵麟一邊喝著酒,一邊等候著蘭兒被解救歸來。突然,典史張魁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焦灼地說:「蘭兒又被人劫持走了,我們把嫌疑犯抓來了。」 鐵麟一聽,手裡的酒都灑了。夏雨軒聽說抓來了嫌疑犯,下令立刻升堂審訊。 夏雨軒換上官服,坐在大堂上,兩旁三班已經列隊站好。夏雨軒下令帶嫌犯,衙役們虎嘯狼嗥地喊著堂威。 陳天倫披著枷鎖被眾衙役推搡著上了大堂,呆呆地站在了夏雨軒的面前。 典史張魁元見他不懂規矩,便給一個衙役使了個眼色。那個衙役使勁從後面踢了他一腳,厲聲說:「看不見老爺在大堂上?快跪下!」 陳天倫昂了昂頭說:「抱歉得很,學生是國子監生員。」 張魁元一聽,立刻無話可說了。大清國的規矩,秀才見了知州知縣是不必下跪的,官府也不能隨便對秀才用刑,一般的百姓見了秀才還要稱老爺,這就跟知州知縣拉了平。更何況,陳天倫是國子監的生員,那可不是一般的秀才,那是秀才中的高才生、佼佼者。 夏雨軒卻愣住了,他萬萬想不到,被衙役們帶上來的怎麼會是陳天倫呢? 夏雨軒急忙從堂上走下來,問陳天倫:「到底是怎麼回事?」 陳天倫說:「我又把那孩子丟了……」 說著,陳天倫聲音哽噎了,眼淚也流了下來。 夏雨軒急忙讓人把陳天倫的枷鎖卸下來,把他拉到後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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