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王海鴒 > 牽手 | 上頁 下頁 | |
三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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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給丁丁過完生日快十點了,曉雪帶著丁丁就住在了娘家。鐘銳回小學校時,學校大門已經鎖了,老呂屋裡黑著燈,不知是睡了還是沒在。鐘銳就翻門進了學校,因此第二天上午才見著老呂,才拿到王純頭一天留在老呂那裡的那張字條。看了 在鐘銳呼王純時,王純的呼祝在書包裡,包掛在婦產醫院「人流室」更衣室的掛衣鉤上,她本人則躺在「人流室」的手術床這是一間空曠的大房子,四面徒壁,房中央一張手術床,器械護士在準備器械,時而響起清脆的「叮噹」聲。王純已經躺好,並按吩附把腿架在床兩邊的金屬架上。那個長得很有味道的女醫生已經穿好淡藍的手術衣,正在戴手套,並時而看她一眼。王純報她以由衷的微笑。這張床上剛才躺著另一位婦女,王純在外面等候時聽到她連連嘶聲大叫。幹嘛要叫?疼點算什麼?這張曾使她覺著遠不可及、無以追求的床終於承載了她的身體。 躺在這裡,她的心充滿—種寧靜的、懶洋洋的慵倦,如—只臥在自家沙發上、陽光裡的小貓。手術只要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她又重新是一個自由的她了………窺陰器冰涼地進人體內,一陣鈍痛。鈍痛尚未消失,刮宮器探進子宮,吸引機啟動。頓時,尖銳的疼痛在身體深處爆裂。王純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屏任。 吸引機轟響著,透明潔淨的負壓瓶裡濺滿大朵的血花,血花顧著瓶壁下流,積聚瓶底……王純一動沒動,一聲不吭,以致于女醫生好幾次擔心地看看她的臉,看她是否暈了過去。 曉冰趴在婦產手術室走廊外的大門玻璃上向裡看,手術只要二十分鐘,怎麼還沒出來?送王純進去後,她上了一趟街,按照想像買了些小米、紅糖、大棗、雞之類。這件事使她興奮,內心深處甚至對王純有些羡慕。買紅糖費了不少時間間,轉了好幾個店才買到的,王純會不會早完了,等不及她,走了?……一個小護士由裡向外走來,邊走邊扭著脖子看坐在長椅上的一個女人。 那女人耳朵上有一副象牙色菱形大耳墜,是釘在耳垂上的那種,乍一看,像是貼了兩塊不太乾淨的白膠布。人怎麼可以這樣不負責任地亂打扮自己呢?小護士邊想邊伸手推門,大門結結實實撞在了同樣聚精會神的曉冰的鼻子上。曉冰」哎呀」一聲用手去捂鼻子,手中的紅糖掉在丁地上,塑料袋律破,紅糖撤了出來。 小護士皺著細細的眉毛訓斥她:「你站這幹嘛?把地上的東西弄乾淨網!」在別人的地盤上,你只能忍聲吞氣。曉冰蹲下身子把紅糖往袋子裡收。吃是不能吃了,醫院的地最髒。可把地面弄乾淨也不那麼容易,沒有工具。曉冰不願用手,就弄張紙片一點一點攝。這時一雙穿著棕色軟底鞋的腳在她眼前停住了,她始起頭,是玉純。 王純面色蒼白,額前短發汗濕得打成了綹兒,嘴唇乾裂得爆皮,但是她的眼睛,她面部的每塊肌肉,她的整個身心,無一不向外洋溢著燦爛的笑,令拍頭仰視她的曉冰有種夢幻般的感覺。 王純彎下腰,去拿曉冰放在地上的小米等物。曉冰一聲斷喝:「別動!」自己一手拎起所有的口袋,一手去攙王純。她認定此刻王純比玻璃人強不了多少。王純開心地笑了,從曉冰手中獨出自已的胳膊,攝住曉冰的肩膀。她完全是情不自禁地,像外國人 這個時候的王純,心裡沒有鐘銳。 當太陽的一片白熾變成柔和的明黃時,王純躺在曉冰的床上睡熟了。廚房的灶臺上,一隻沙鍋在輕輕地咕嚕,夏心玉把統淨的香菜從水裡撈出,瀝瀝水,放在案板上切成細細的末,然後關了火,打開沙鍋蓋,把香萊末撒進中奶般乳白、濃厚的紉魚湯裡,立刻,一股綠色清香在廚房裡彌散開來。夏心五把湯盛到碗裡,看了看表。快六點了,該叫她起來了,吃完東西再睡,這孩子這些天累壞了,肯定也沒怎麼正經吃飯。作為婦科主任,她比誰都瞭解這些女孩子。 王純被從熟睡中叫醒,好幾分鐘裡,她以為自己是在家中。 媽媽站在面前,眼裡含著笑,下面馬上就該說:「快起來,上學要遲到了!」 「王純,先起來吃點東西,然後再睡,啊?」媽媽頓時消失。王純恍然想起了一切,趕快圈身坐起,慵懶的身心一下子拘謹、緊張起來。 「趁熱把瀝喝了。安心住這休息幾天,恢復不好不要上班。」 夏心玉把湯匙遞到王純手上。 「給您添麻煩了阿姨。」 王純聽話地喝著湯,夏心玉在床邊坐下看著她。王純覺著很不自在。「曉冰呢?」她沒話找話。 「買菜去了。這是你在這,要不,她幹這活?這孩子讓我慣壞了,和她姐姐整個兩樣。我們家呀,大的憨,小的滑。她組姐回來。一上午能把全家的被子拆洗了,她呢,就會幹些不出力又討好的活。」 夏心玉絮絮地說著,王純不由得放鬆了,被吸引了。她笑問道:「比方說呢?」 「比方說,」夏心五想了想,「比方說冬天外面上了陳,你出門下臺階,她會趕緊跑過來扶你。」王純笑出了聲,夏心玉心裡充滿了憐借。 曉冰買菜回來時,聽到了媽媽和王純的談話。 「父母在外地,這兒也沒個姐妹親戚,一個人真不容易。」 「我覺著還行。」 「沒事的時候行,但凡碰到點兒事……」曉冰聽著直皺眉頭,叫:「媽媽,您來一下。」夏心玉出來,曉冰小聲埋怨道:「媽媽,你跟人說什麼哪!」 「我說什麼啦!」 「人家自己也不願碰到這種事,你得理解,別總提。」 「我比你理解,幹了這麼多年婦產醫生,什麼沒見過。不過,你記住,這事要出在我女兒身上,我就不理解!」 「多偉大的母愛!」曉冰說完不容媽媽說話,便向裡走,邊走邊道:「王純,我給咱們買了一大堆好吃的回來!」曉雪給夏心玉送單位分的魚,帶著丁丁回家來了。她們到家的時候,王純吃過東西已又睡了。 「姥姥!」丁丁一進門就大叫。 曉冰趕著從園房出來,用食指點著丁丁:「噓!」又對姐姐道:「家理有人,正睡覺。」 曉雪邊換鞋邊問:「誰呀?」 「王純。我一個朋友的大學同學,畢業了,家在外地。」 「這時候睡覺,病了?」 「人工流產。」 「幹嘛不要?」 「還沒結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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