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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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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她們總算離開了派出所,天已經黑了,兩個女孩兒大步流星地往家走。齊喬身心疲憊,她不去想黃小茂,也不想他會怎麼著急,腦袋瓜像裝滿了糨糊;華沙的心卻很活躍,既感到滿足又像是還不滿足,仍然躍躍欲試。 那天晚上,齊喬一進家門就看到黃小茂在等著她,聽她敘述了發生的事情以後,他什麼埋怨的話也沒說,倒開了句玩笑:「好哇,你沒看上電影,自己演了一出電影。」 齊喬笑不出來,只咧了咧嘴,而這時黃小茂的心卻像明鏡一樣照出了整個事情的癥結。他明確了一件事,馬華沙恨他,懷著一種奇怪的仇恨心情不惜一切和他作對,她有病!為了避免她犯病抽風,今後他和齊喬的行蹤決不能讓她知道。 黃小茂的想法一點也不錯,馬華沙嫉妒他幾乎到痛苦的地步,有一種純粹的幾乎使她產生快感的憎恨在她身體裡燃燒,「成,走著瞧,你們就看著吧……」她和自己咕噥,臉上一副倔相。齊喬越是想方設法對她隱瞞什麼,她就越是明察秋毫,要戳穿她。她倆就像獵人和獵物,動物總要被獵人捕獲,撒謊的人永遠是愚蠢的,比不上那個要發現真相的人,只能是她的手下敗將。 在三個人的關係中,齊喬也許是最難處的,她夾在中間,這既造成壓力,又使她感到奇異的振奮。她覺得自己被跟蹤了,無論和黃小茂一起做什麼,逛街啦逛公園啦,都有一雙眼睛躲在暗處盯著她,讓她不安。有時在一陣莫名的衝動之下她故意大聲說笑,形體上做出一些誇張活躍的動作,覺得那雙眼睛在看著自己而自己並不怕它,非讓它好好看個夠不可。結果她真的碰上了一雙眼睛。 猜猜看那是誰?不是馬華沙,是她的弟弟馬力。在公園門口,隔著一條街,齊喬一眼就把他認出來了,那小子站在車站上,眼神直愣愣的,趕緊扭過身,裝作什麼也沒有看見。齊喬覺得好笑,大聲叫他的名字:「馬力!嘿!馬———力———」 馬力搖搖晃晃地穿過馬路走來,對齊喬說自己和同學約好來公園划船,可同學沒來。齊喬就邀他和他們一塊去划船,馬力拒絕了,齊喬又請他吃冰激淩,馬力倒沒有客氣。也許馬力的話是真的,可齊喬不大相信,她相信是馬華沙指使弟弟跟蹤她,這麼一想,她的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層激動的雞皮疙瘩。 漸漸地,身邊發生的事不再能引起齊喬的注意了,不管世上有馬華沙,有父母,還有許許多多的人,她卻對他們視而不見,視力變得模糊不清,整個世界都退到遠處,和她毫不相干了。肉體開始自行其是,齊喬和黃小茂的關係進入了一個新階段,肉體接觸的階段。黃小茂的兩隻手放在齊喬的肩膀上,像烙鐵一樣熱,臉近得改變了形狀,讓人幾乎認不出了。這是他嗎?黃小茂有這麼大的鼻子嗎?鼻孔一歙一張,天哪,嘴,肉肉的,觸到了她的嘴唇,齊喬緊閉雙眼,幾乎暈過去。 兩個青年人滿腦子的親嘴呀,摟摟抱抱呀,整天昏頭昏腦,像丟了魂兒似的。 馬華沙的日子進入了最難過的低潮,她和黃小茂形成鮮明的對照,小夥子神采奕奕,渾身上下洋溢著健康體魄的光輝,而她呢,臉色發黑,人憔悴得好像都縮小了。他們兩個人簡直就是兩個世界。 要說那天的事不是沒有預感,不然的話馬華沙怎麼會鬼使神差在那一會兒工夫向門外張望呢?就是這麼一眼讓她看見了黃小茂像個賊一樣從排房盡頭的走道閃過,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不見了。馬華沙的心一下跳得那麼厲害,後背冒出一層冷汗。 時間是下午兩點來鐘,大人們正在班上,齊喬家不會有別人,除了齊喬自己。她生動地看到那個可惡的傢伙怎麼推開齊喬家的門,怎麼偷偷溜進去,門無聲地掩上,是齊喬的小手關的,他們兩個人躲在門後秘密而得意地笑……生動的想像刺激著華沙,她的心隱隱作痛,那兩個偷偷摸摸的人,一個是大壞蛋而另一個忘恩負義。 鑽心的痛恨像小蟲噬咬著她,她恨得牙根癢,心裡受到極大的傷害,幾乎難以承受。不,這實在不是一個女孩兒所能承受的,她要讓他們知道,知道她馬華沙的存在,他們這麼輕視她、傷害她的感情是不行的!絕不行!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馬華沙的腦袋裡嗡嗡作響,手腳冰涼,手不自覺地攥成拳頭;她還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人已經沖出屋門,兩腳生風,頭髮飄揚起來…… 華沙來到齊喬家的第五排房,那扇門果然如她所想關得緊緊的,窗簾也拉了起來。有一會工夫,她有點發蒙,四下裡那麼沉悶,排房好像在午後打瞌睡,甚至讓人產生一陣恍惚,也許根本沒發生什麼吧。 可是不然,屋子裡有聲音,馬華沙從門縫裡聽到東西磕碰的聲響,好像是椅子。她抬起一隻手輕輕敲門,聲音沒有了;她抓住門把手推了一下,推不開,門從裡面被鎖上。馬華沙聽見自己的心跳得像擂鼓一樣,很可怕,像是另一個世界來的東西,她不由得喊起齊喬的名字,一邊繼續敲門。然而就是沒人答應。 怎麼搞的,他們到底怎麼了?馬華沙心急如焚,她感到全身的力量都聚集起來,落在敲門的動作上,越敲越重,簡直停不住,同時她還體會到一種走投無路的感覺,非常惶恐。 屋子裡的人呢?他們無聲無息,屏住氣,緊張得像死去一樣,命運要置他們於死地還是放過他們?他們不知道,但他們已經別無選擇,只能屏住氣,不出聲。 隔著緊閉的門,馬華沙充分感到這場和裡面的人的對抗,他們越沉默越頑固,她就越憤怒越激動,大聲叫嚷:「黃小茂!黃小茂我看見你啦!開門,你開門!」她邊喊邊用腳踢門,把門踢得咚咚響。隔壁的門開了,有人走出來,前排房和後排房的人都走出來,一切都無法挽回了,完蛋了。 馬華沙終於收住腳,渾身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她的身後已經聚集了一堆人,她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只感到滿心的厭惡,她踉踉蹌蹌後退了兩步,笨拙地轉過身走開了。 事情弄到這樣的地步人們反而有些糊塗了。這裡面的關係到底是怎麼樣的?發生了什麼事?誰和誰幹了什麼?事情像一團糨糊,混混沌沌難以看清。排房裡議論紛紛,齊宗義、郝蘭榮耳朵裡灌進種種不堪入耳的話,連馬永山也聽到了風聲,他聽說他的女兒和齊喬的對象搞到一塊,被人堵在屋裡。馬永山不相信自己的閨女會幹出這種缺德的醜事,心裡很難受。他去問郝蘭榮,妻子沒給他一點兒好臉。 「幹嗎不問你閨女去?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誰知道那死丫頭鬧什麼妖撒什麼癔症。」 郝蘭榮之所以滿肚子的氣自然有她的道理。現在馬華沙幾乎不和她說話,而且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她每天早出晚歸上班下班,像個陰森森的鬼影子,讓人瘮得慌。郝蘭榮也找過齊喬,問到底出了什麼事,那丫頭假模假式,一臉的笑,「您說什麼呀,又聽誰瞎說八道了,我倆挺好,什麼事也沒有。」說話的時候齊喬的喉嚨發緊,眼圈有一點紅,可她使勁挺過去了。 這場風波讓齊喬和黃小茂的關係受到影響,他們大吵了一架。黃小茂罵了很多難聽的話,罵馬華沙是神經病,怎麼不上瘋人院待著,瘋狗,找根繩子來拴上就對了,吊起來,該死的渾蛋……齊喬先是附和他的情緒,漸漸不出聲了,後來不願意再聽下去。 「行了吧,有完沒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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