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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白天,馬華沙瞅准了齊喬不在家的時候來到她家。齊叔叔正在屋裡看報紙。

  「喲,來啦,喬兒和她媽上街買東西去了。」

  可華沙卻倚在門口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起先齊宗義沒什麼感覺,過了一會兒他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頭,就抬起頭問:「咦,丫頭,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呀?」

  當齊宗義瞭解到女兒和一個郵局的小夥子偷偷約會,他沉默著,臉上的表情鎖得嚴嚴的,馬華沙極力想從齊叔叔的態度裡捉摸出什麼,卻連生氣的影子也沒發現。她隱隱感覺失望。

  那一天什麼也沒有發生,第二天也平靜地過去了,第三天第四天還是沒什麼事。馬華沙疑疑惑惑,每天和齊喬見面心裡都在打鼓,可齊喬的情緒卻很快活,甚至快活得有點過火了。可不是嘛,原來她爸她媽讓女兒把在郵局工作的小夥子帶到家裡來坐坐,他們想見見他。

  黃小茂這個小夥子性情好,坦率樂觀,而且有一種用他的好情緒感染別人的特點。齊宗義受了他的感染談笑風生,喬小召和齊喬在一旁聽得樂滋滋的。從那以後黃小茂和齊喬似乎就確定了對象關係。

  事情這樣急轉直下使馬華沙受到極大的震動,生活欺騙了她,在毫無覺察的時候猛然翻了個個兒,把她壓在下面,讓她眼睜睜面對自己不想面對的事,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她是多麼難過悲傷,多麼軟弱渺小可憐,然而卻沒有一個人可憐她。這是為什麼?

  看到鄰家的姑娘有了對象,母親郝蘭榮有點著急了。她和女兒提起一個在部隊當兵的青年,想讓他們倆認識認識。華沙眉頭緊鎖,臉色很難看,一聲不吭走出門,把媽媽一個人撇在屋裡。郝蘭榮對女兒的態度並不感到奇怪,也不生氣,覺得很正常,一個女孩兒怎麼能一聽這種事就美滋滋、興致勃勃呢,那可是要不得。可漸漸當媽的就不這麼想了,因為華沙那丫頭實在頑固,始終採取拒絕的態度,只要一提起這事就變臉,到後來只要母女二人單獨在一起女孩兒就氣呼呼的,弄得郝蘭榮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又急又惱,索性豁出去了,「華沙,你甩臉子也沒用,我也得說,你給我好好聽著!」

  華沙擰著脖子斜視著母親,眼珠裡全是眼白。

  「你、你看看你那樣兒,你想幹嗎?想吃了我呀?」

  華沙的眼珠轉了一下。

  「告訴你,我是你媽……」

  「知道。」

  「你是我生的。」

  「知道。」

  「我就得管你。」

  華沙不吭聲。

  「你不小了,該考慮了。咱不說別人,就看看人家齊喬……」

  「少提她。」

  「怎麼,你倆不是最好嗎!齊喬可是數一數二的姑娘,不是呀?」郝蘭榮故意這麼說。

  「她是她我是我。」

  當媽的忍不住滿肚子的氣,連譏帶諷:「喲,你怎麼不一樣?你不長兩條腿一個腦袋,你能有多大能耐,還能不結婚不談對象!」

  「噁心人。」馬華沙一摔門走了。

  每次談話都是這樣的結果,事情毫無進展,這可讓郝蘭榮感到束手無策了。她思來想去,只好把自己的苦惱一股腦兒吐給女兒的好朋友。齊喬很激動,一來她受到如此的信任,二來她多麼希望華沙能和自己一樣有個男朋友啊!

  齊喬拉著華沙來到鐵道,這地方接近廠區的邊緣,斜陽下鐵軌在發光,灌木啦,草叢啦,電線杆啦,都鍍上了一層明亮的金色,空中飄蕩著金屬的叮噹聲、嘶嘶的噴氣聲,黃昏的天空顯得無比遼闊。齊喬和華沙各踩著一條鐵軌往前走,那是很久以前的情景了,那時候她們倆還是無憂無慮的小學生,而現在她們長成了大姑娘,心裡懷著浪漫、熱切而又軟綿綿的情感,連四周的景色也因此染上了溫柔美麗的色彩;然而這只是齊喬的感覺,她一廂情願地相信自己的感情和朋友是相通的,就敞開心扉說啊說啊:

  「華沙,你得聽我的,你要是不聽我的就太傻了!有時候我真覺得自己怎麼那麼傻呀,什麼也不懂,現在算是懂了一點兒。人呀,原來還會是那樣的,那麼好……真的,你不知道,我絕不騙你。」齊喬說著看了華沙一眼,目光裡滿是風情。華沙能感覺到她的腦子裡在想什麼,覺得臊得慌。

  「華沙啊,我真想和你說,這種事其實挺自然的,一點不像你想的,我不懂你為什麼要這樣,好像不應該似的,為什麼呀!」

  齊喬走下鐵軌,走近華沙,比華沙矮了一截,微微仰起臉看著她,懷著真心的關切和疑問。華沙繼續在鐵軌上行走,默默地眼望前方。

  「嘿,你怎麼不理人?你倒是說句話呀。」

  「沒的說。」馬華沙的語調冷冰冰的,讓人不寒而慄。

  齊喬瞟了她一眼,心裡不服氣:「你別現在嘴硬,看你以後什麼樣。」

  聽了這話華沙不由得閉了一下眼,在心裡說:好,太好了,你就看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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