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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田鵬遠冷冷插言道:「這麼說,現在你就相信他的鬼話了嗎?」

  歐陽筱竹又搖頭一笑道:「不,如果僅只是這些,還不會讓我最後懷疑你。有哪一個妻子願意懷疑自己的丈夫呢?我在心裡對你以前做過的事都一一替你辯解,自我安慰說那只是我的胡思亂想,無端猜測。最令我百思不得其解、難以自圓其說之事,是發生在兒童福利院剪綵儀式上的那起突如其來的蓄意謀殺。當時我記得我為了救你,不顧一切地擋在你的身前,那個手持砍刀的少年殺手見了這般情景,不由一怔道:正好,正要殺你,你倒自己跑過來送死來了!……」

  歐陽筱竹傷心欲絕地講述完畢,一時間,室內變得靜寂無聲,二人俱良久不言。

  忽然田鵬遠幾步走到歐陽筱竹的面前,他的面目扭曲,喉結上下躥動了一下,臉色異常難看地盯視著歐陽筱竹。

  歐陽筱竹絲毫不懼,臉上含淚笑道:「怎麼,揭露了你的畫皮,你現在就要殺了我嗎?」

  田鵬遠卻突然「撲通」一聲,雙膝跪地,跪倒在了歐陽筱竹的面前,他抱著妻子的雙腿,痛哭流涕道:「不是,不是,你說的不是事實。你聽我說,也許是我平常忙於工作顧不上關心你、照顧你,也許是我和祁瑩的那件事傷害到了你,你精神受到了刺激,你才會如此多心猜疑。的確,我不否認我在追求你的過程中,曾經動用心機和手段,可那都是出於我愛你呀,我怎麼可能害你呢?我可以向天發誓,我一直都是深深愛著你的……」

  田鵬遠跪地抱著妻子筱竹,失聲痛哭,哭得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孩子。

  歐陽筱竹伸出手,動情地撫摸著丈夫的頭髮,她閉上眼睛,淚水再一次撲簌簌落下,無可奈何地淒涼一笑道:「鵬遠,你記住,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不論你對我怎樣,我都既往不咎,我都不會怨恨你,我都會諒解你,我都會對你一往情深。理由很簡單,因為你是我丈夫,是我歐陽筱竹今生惟一愛上的男人。」

  歐陽筱竹心中忖道,只要能夠挽救婚姻,挽留丈夫,她就是犧牲再多,委屈再多,也是值得的,也是無怨無悔的。

  田鵬遠大為感動道:「筱竹,你真是天底下最偉大最善良最賢淑的妻子,你如此胸懷實在是太令我感動了!你放心,從今以後,我田鵬遠一定一心一意地對待你,不讓你感覺到有一絲絲的寂寞和冷落,我會盡職盡責地關心你、愛護你、呵護你,小心翼翼地修復我們愛情的傷口,讓我們受到創傷的愛情傷好痊癒,重新開始回到往昔。不,更勝於往昔。筱竹,請你相信我,我會以我的行動來證明給你看……」

  歐陽筱竹輕聲歎了口氣,她臉上笑容慘淡,聊以自慰道:「好,我相信你,但願我們之間能夠重新開始。」

  田鵬遠急切表白道:「會的,一定會的。」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腦中仿佛是在回憶著什麼。少頃,他語氣格外溫柔地說道:「噢,對了,我記得二十年前,咱倆剛剛戀愛時,有一回一起去看電影,那時候電影院很少,大部分還是露天電影,看電影還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在電影院裡,你把頭靠在我的懷裡,看著銀幕上威風凜凜的騎手,你心血來潮地說你想讓我帶你去騎馬,去山野上盡情馳騁,可我後來一直也沒有帶你去……也許現在還不算是太晚,好,等下來找機會我帶你去騎馬,這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食言,我發誓圓你這個舊夢……」

  在何不為和祁瑩以往經常相約碰面的老地方街心花園,何不為形影相弔地坐在綠地一塊人造太湖石上,顯得悶悶不樂,黯然神傷。

  除了感情上的失意,工作上也發生令人不快之事,他因為不肯采寫祁瑩的花邊新聞,被報社炒了魷魚。

  祁瑩一臉笑容地走了過來,經過愛情的浸潤,她精神面貌果然大為改觀。她輕聲走到何不為背後,用手冷不防推了一把何不為,同時嘴裡歡快地叫道:「不為哥,瞧你一個人在這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想什麼呢?」

  何不為回頭見是祁瑩,咧開嘴笑了一下,強打精神道:「噢,沒……沒什麼,我一個人閑著無事,就跑這兒來,來坐會兒……」

  祁瑩挨著他坐下,歪著頭,仍是不肯放過地笑著追問:「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找著你,後來我一想,你准在這兒。就試著過來看看,遠遠一看,果不其然,我還真是神機妙算猜著了……真的沒想什麼?」

  何不為苦笑了一下,明顯底氣不足道:「沒有,真的沒有。」

  祁瑩兩眼亮晶晶地看著何不為,打趣道:「一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在撒謊,我問你,這一陣子沒見面,你就沒想我?」

  何不為一怔,他沒想到祁瑩會如此直截了當,直言不諱。這真是個聰明伶俐、與眾不同的女孩子,她用這種開誠佈公、大大方方的方式來排解何不為的鬱悶。他望著祁瑩透明無邪的笑眼,心情也一下子變得輕鬆起來,笑著道:「死丫頭,你說呢?你氣死人不償命,你明知故問。」

  兩人眼波對視,祁瑩嘿嘿地沖著何不為笑了起來。何不為搖了下頭,一掃心頭的陰雲,也一同笑了起來。

  祁瑩笑道:「怎麼樣,心裡面好受多了吧?」

  何不為也是個聰明人,他知祁瑩此番前來必是有要事相告,他起來熱身似的做了幾個擴胸運動,又做了兩下深呼吸,然後笑道:「你還真是有辦法,果然比剛才好受多了。不過,我怎麼有點易水瀟瀟的感覺?還有點像臨上刑場前喝一碗壯行酒的味道,不過沒關係,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用給我吃什麼順氣丸寬心丸了。你看,我已經提前做好了身心兩方面的準備,沒事,要殺要剮,天打雷劈,你儘管來,哥哥我扛得住。」

  祁瑩見何不為如此說,反倒有些猶豫起來,她心裡清楚,今天帶給他的這個消息,對於他來講的確不啻於殺剮和天打雷劈。她低下頭,吞吞吐吐地說道:「看來你什麼都知道了。沒錯,我今天來找你,是特意來告訴你一個……消息的……當然對於我而言是好消息,對於你來說就可能變……」

  祁瑩說到這裡就說不下去了。

  何不為猜出了祁瑩的來意,做出滿臉不在乎的表情,安慰祁瑩道:「瞧你,把好消息也弄得像個壞消息了,你不用替我考慮,好消息就是好消息,而且,你的好消息就是我的好消息。你別門縫裡看人,把我看扁了,我何不為怎麼也算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明白我對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你不必在意我的感受,也別覺得心裡過意不去,我對你有感覺,無奈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充其量也就是把我當成了哥哥。沒關係,不是有一首歌,叫只要你過得比我好嗎?我也是想對你說這句話,只要你過得比我好……祁瑩,剛才你直截了當地問我是不是想你,我覺得很痛快,心裡一下就舒展了。現在你同樣直截了當地告訴我,是不是你和汪洋重歸於好了?」

  祁瑩點點頭,她從手提袋裡掏出一張請柬,遞給何不為道:「這是我的結婚請柬,明天上午九點我和汪洋在教堂舉行結婚儀式。你是我第一個邀請的人,我希望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們不想張揚,只是邀請了為數不多的幾個最要好的親朋好友。」

  何不為接過請柬,他感到一股股的眼熱鼻酸,他的手不由得有些抖動,臉上卻春光燦爛地笑道:「好呀,到時我一定來。我真是感到非常榮幸,謝謝你給了我一個能夠在現場親眼目睹天下最漂亮的新娘的機會。我的祝賀是真誠的,祝賀你苦盡甘來找到了幸福,我衷心地祝福你,祁瑩!」

  祁瑩眼中一潮,道:「謝謝。」

  何不為自我解嘲地笑道:「我也有一件好消息要告訴你。」

  祁瑩喜道:「噢,是什麼?」

  何不為輕鬆地道:「我不當狗仔記者了,我炒了報社的魷魚。」

  祁瑩不安道:「是報社炒了你吧?」

  何不為笑道:「甭管誰炒誰,反正都一樣。」

  祁瑩關切道:「那你今後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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