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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謝虹邊笑邊對大胖一豎大拇指連連贊道:「好好。師哥,沒想到你還真有一手。小妹我佩服佩服。」

  大胖不無得意地自我吹噓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這不過是小菜一碟。哥哥我身經百戰,好歹在這充滿著腥風血雨的公安戰線上也摸爬滾打十幾年了,不敢說有孫悟空的七十二般變化,本事嘛多少還是有一點的。誰像你,表面上文文靜靜秀秀氣氣,誰知道內地裡卻是個打打殺殺、一點就著的火爆脾氣,要是把你擱在古代,你一準是個天不怕地不怕、嫉惡如仇的女俠。唉,我現在真是有點為你發愁呀,像你這樣的警花,套用句電影上的詞叫野蠻女友,日後可怎麼嫁得出去喲,也就是我們這樣的敢冒著生命危險娶你吧!」

  謝虹擂了大胖一拳,不好意思道:「去你的,用不著你替我發愁。你要是怕我,那我回去就向鐘隊反映,要求給我換個搭檔。」

  大胖口氣神秘地問道:「換誰?林曉風還是鐘隊?」

  謝虹突然低下頭,有些羞赧道:「這你別管,反正這兩人誰都比你強。」

  何不為醒來之時,發現自己正躺在祁瑩的臂彎裡。

  祁瑩知道何不為必是又在門外等她,她怕何不為等得太久,不待宴畢便提前辭別。出來之後,卻左右張望不見其人。只道是他有事或者等得不耐煩已經回去了,再或者是他故意藏起和自己玩捉迷藏,又隱約覺得不太可能。正一路走,一路望,一路思索,經過柵欄前的甬道時,不留神腳下一絆,一個趔趄差點將她摔倒在地。

  祁瑩嚇了一跳,此處路燈不亮,她借著星光一看,正是何不為。

  她這一絆,卻也把何不為踢得醒轉了過來。

  祁瑩焦灼地問道:「你怎麼會躺在這裡?要不要緊?啊,是誰把你打成這樣?」

  幸虧那二人手下留情,故而何不為傷得並不重,他對祁瑩的提問笑而不答。

  祁瑩連著追問了好幾遍,何不為都只是沖著她笑,搖頭不答。

  祁瑩終於生氣了,說道:「你這個人真是奇怪,挨了打不僅不難過,反倒撿了寶一樣高興。你要是再不說,我可就走了。」說著,把何不為往地下一摜,站起身來要走。

  何不為本不欲把汪洋交待出來,這樣做顯得沒有容人之量。再說張口就把汪洋供出來,效果未必就好。這時見祁瑩要走,急道:「你別走,我說我說。不過,你得先答應我,我說出來你可不許胡思亂想,更不許生氣。」

  祁瑩點頭答應了。

  何不為帶著醋意,含蓄地說道:「就是那個讓你朝思暮想、黯然神傷之人。」

  祁瑩聽了卻更加生氣了,說:「沒有誰讓我朝思暮想黯然神傷。到底是誰,你就痛痛快快指名點姓地直接說出來吧。……莫非你是指汪洋?」

  何不為看著祁瑩的面部表情,小心翼翼咬文嚼字道:「更確切地說,是汪洋找的兩個人,說是要開導開導我。還威脅我,讓我從今往後,不許和你來往。」

  祁瑩聽後疑惑道:「汪洋找人來打你?不會吧?他不像是那種人。」

  何不為唉聲歎氣道:「你看,我不說你非讓我說,我說出來你又不相信。你說,把我當做情敵的除了他還有誰?你說我這頓打挨得有多冤枉?我倒是想當這個情敵,可你就是不批准呀……算了算了,我也不是那種小氣的人,事情已經過去了,你也別往心裡去,反正我傷得也不重,就權且當作沒發生這回事吧。」

  祁瑩沉思不語,她本首先想到是田鵬遠,田鵬遠老奸巨猾,什麼壞事都有可能幹出來。可她怎好意思告訴何不為說她除了有一個汪洋,也與市長田鵬遠的關係曖昧。再說,汪洋不像是那種暗箭傷人的人,何不為也不像是撒謊。又一轉念,就是外表老實可靠的汪洋,一轉眼就把自己出賣給了仇人。想到這裡,她的心裡就火冒三丈氣憤難當。

  何不為說著,邊呻吟著爬起來,邊拍拍身上的塵土。

  祁瑩本想再也不去理睬汪洋了,可氣頭一過,內心裡又時刻盼望著他能來向自己解釋,負荊請罪來哄她。如果這樣的話,自己也許會考慮原諒他。可誰料他不僅連個道歉的電話也不打,反倒背後採用這種下流的伎倆。她氣哼哼道:「不行,我非要當面鑼對面鼓,找他問個清楚不可。」

  祁瑩說罷,竟撇下何不為獨自走了。

  何不為情急中叫道:「唉,還有我呢。我怎麼辦呀?」

  祁瑩回頭道:「我看你傷得不重,你就自己打個車回去吧。」

  望著祁瑩怒氣衝衝遠去的背影,何不為重重地歎了口氣,苦惱一笑道:「傷得不重?還是心裡沒我呀!唉,古人說得好,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白白挨了一頓打,我這是何苦來哉!」

  自怨自哀了片刻,忽然想起懷中的相機,看了看,見絲毫無損,拈醋含酸之際,又不禁笑逐顏開,大感欣慰。不管怎麼說,祁瑩的玉照未損。今後有玉人照片於自己枕畔相伴相守,一起度過漫漫長夜,此生也於願足矣。

  晚風吹來,祁瑩感到了陣陣沁人心脾的涼意。離汪洋居住的單身公寓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祁瑩暫時還不想打車,天還不算很晚,她想安靜地一個人先走一會兒,借此來梳理自己混亂不堪的思緒。

  街上不時走過一對對依偎而行的情侶,望著他們親熱的樣子,祁瑩想起曾經汪洋對她的愛和呵護,心底的柔情油然升起,鬱積於胸中的火氣也漸漸隨風消散;同時頭腦中也疑竇叢生,她揣測著汪洋此刻的心境。她覺得他沒有理由不來找她,戀愛情侶間的不快和爭吵在所難免,又有哪一個男的不是想方設法去哄女方?

  為什麼半個月都不來找她,難道他真的不再愛自己了嗎?難道他果真就那麼的小氣、那麼的臉皮薄嗎?他如果已經不愛自己,為什麼還要找人來教訓何不為一頓?可若是依然愛著她,卻為什麼銷聲匿跡、蹤影全無?還有他為什麼會對田鵬遠吐露她的身世秘密,這種出賣是無心還是有意?汪洋是否與田鵬遠早就有某種肮髒的交易,他倆實則沆瀣一氣狼狽為奸,而自己則全然蒙在鼓裡絲毫不覺?她心頭突然一緊,一種恐怖的感覺隨即緊緊攫住了她。她畢竟年幼,涉世未深,過了一會兒,又帶有幾分天真浪漫和一廂情願地想,汪洋會不會是因為自己提出與他分手而難過得病倒了?或者是出了什麼不測之事,他是一個司機,譬如車禍,故而才這麼長時間沒有露面?如果心情不佳,注意力不集中,是極易出車禍的……

  她的腳下不禁加快了步伐。走了幾步,又覺得自己真正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哪裡是去替何不為打抱不平,多日未見汪洋,其實無非是心中思念難以割捨,想找個藉口去看他罷了。明明是汪洋的錯,可她還要委屈萬分地去看望他。想到這兒,又不禁暗自又是傷心又是好笑又是甜蜜。

  可是,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汪洋事實上不僅破壞了她的復仇計劃,甚至還向仇人出賣了自己,把自己一下子推上了性命攸關生死難測的絕境。這樣的戀人還值得留戀嗎?

  心念及此,她停下腳步,又想轉身走回去,猶豫片刻,終於還是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她心中悲涼地想,反正這世上已經沒有了我的親人,余我獨活,還有何懼怕可言?無非是給田鵬遠或者汪洋害死,那又有什麼了不起?早死早去和親人們黃泉相會,去見自己的爸爸媽媽和義父。媽媽?我的媽媽又是誰呢?她還活在這個世上嗎?……

  祁瑩心中百感交集,大有破釜沉舟之慨,不管結局如何,就算汪洋真的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愛情,就算是他真的賣身投靠了田鵬遠而成為自己的敵人,她都決心把事情搞個一清二楚水落石出。

  祁瑩正這樣胡思亂想地走著,身後一輛轎車緩緩駛來,經過她的身邊時,忽然刹車停下了。

  祁瑩扭頭一看,見是汪洋常為田鵬遠開的那輛大紅旗,心中一動,以為是汪洋終於來找她了。有情人之間會發生心有靈犀一點通的奇事,沒成想自己正要去找他,他卻不請自來了。想到這裡,不由得暗暗有些歡喜。

  車門打開,卻不是汪洋,只見田鵬遠從駕駛座上探出頭來,沖著她滿臉堆笑。

  俗話說,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祁瑩此刻突然與仇人狹路相逢,更何況田鵬遠已經知悉了自己的身世秘密。在這靜悄悄的夜路上,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頓時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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