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談歌 > 山問 | 上頁 下頁


  陳洗明就笑:楊小兵這小子還是真有點歪才哩。唱得有點現代味道哩。

  黃超看著太陽:做飯吃。於春瑞怎麼還沒來?

  他來了。陳洗明望望山上。

  於春瑞一晃一晃地從山上下來了。他一大早起來到這裡的老百姓家裡聯繫住宿,看樣子不會太順利。

  黃超皺眉道:你怎麼才來?

  於春瑞揮手指一把汗:真他媽的宰人啊、老鄉們商量了似的,住房子每人一天十五塊錢。吃喝另算帳。絕不還價。

  陳洗明皺眉:媽的,拿我們當大款開宰啊。

  黃超看看我:秀才,好好寫寫,這才叫工農聯盟呢。我沒說話。路上黃超就說,準備住帳篷吧。真讓他說中了。

  於春瑞又說:現在老百姓都在山上擋著,等著跟咱們打錢官司呢。名堂可不少。

  什麼名堂?陳洗明問。

  於春瑞苦笑:什麼占地費壓路費樹苗損失費母雞不下蛋費……

  黃超揮揮手:別說了。操他們奶奶的。走,上去看看。就往山上走了。

  於春瑞跟在後邊,對我說:秀才,給支煙抽。我掏出煙遞給他。他掏出幾支,叼一支在嘴上,其餘的裝進衣兜。剩下的還給我。我笑:你小子算幾等抽煙的。送給你吧。我還有。他嘿嘿笑了,就裝進兜。屁股一擰一擰地往前邊跑了。

  於春瑞和我在一個隊上幹過。他也算是個老地質了。他是最近才調到黃超隊上,是黃超把他要來的。

  於春瑞也是挺不幸。他是水文隊的工程師。常年出隊不在家。他老婆就出事了。他老婆在百貨公司當售貨員,長得很漂亮,愛跳舞,跳來跳去跳上了一個相好的,聽說是一個倒騰水泥發了大財的個體戶。隊上就有所耳聞,可誰也不好跟於春瑞說。去年,於春瑞收隊回家,他老婆就跟他鬧離婚。兩人就對罵起來,後來又廝打起來,那女的咬了於春瑞一口,於春瑞揍了那女人兩個耳光。過了兩天,於春瑞晚上出去串門,半道上讓人砸了一磚頭,險些打開了腦袋。他心裡明白是誰幹的,害怕起來。回家就同意離婚。

  那天,於春瑞來局辦公室開信,說要到民政局去辦離婚。正巧我和黃超在辦公室說事。我倆聽他說了,就把他臭駡了一頓,罵他窩囊。於是,於春瑞就又改了主意,不離了。

  那女的就到法院告了。法院傳於春瑞到庭。他不敢去,怕半道挨黑打。就扯上我和黃超一塊跟他去。

  那天,我和黃超在法院旁聽了一會兒,就聽出來了,那法院分明偏袒著那女的。出了法院的們,黃超就勸於春瑞:老于,高球的算了。天下女人又不是她一個。

  我卻生了氣,一張嘴就說了句:不離。老於,拖著狗日的,拖她幾年,下次你就給法院說,如果法院要硬判,你就說你要自殺。當場把安眠藥拿給他們看。看他們敢判?

  黃超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回到家裡,我就跟老婆說了。老婆就把我罵了一頓,說我出了餿主意。拖誰?拖他於春瑞自己。

  過了幾天,於春瑞到我家喝酒,喝醉了,直哭。他說他跟法院說了,他要自殺。或許法院真怕出事,就沒敢硬判。看樣子這案子要拖下去了。他說他現在也不想在家呆,想出野外。可是今年他那個隊沒任務,不出去。

  我說,那你就到黃超隊上去。于春瑞說,黃超隊上不需要人。我說,你就找他硬去,他怎樣也能給你安排一個活啊。你又不是不能幹。

  於春瑞就真去找黃超。黃超卻發愁沒地方安排他。正好,隊上炊事員有病住了院,於春瑞就當了夥頭軍。

  於春瑞窩囊。隊上關於他的笑話很多。說有一回他出隊回來,他的女人正和一個野漢子睡覺。他進了屋發現了,就又退了出來。在門口一直呆到天亮,實在挨不住,就又進屋,輕輕推那野漢子:夥計,你也太不自覺了,這是我的福利啊,你也該差不多點才是啊,我已經等你半夜了,你也該完事了吧?

  這笑話挺惡毒的。

  農民們在山路上插了許多樹條子。

  我看了看,就笑:這裡的人好傻。這些破樹條子能活?

  黃超在前邊聽到,回過頭來,笑道:你真是個呆子,這是買路錢啊。於春瑞,狗日的們報價沒有?

  於春瑞皺眉說:報了,一棵樹苗五十塊錢。

  陳洗明笑道:真是不多。

  於春瑞說:他們說這都是美國進口的樹苗。

  隊長,他們來了。於春瑞說。

  抬頭看,山上下來一群人。走近了,是一群老鄉。帶頭的是一個粗眉毛的中年漢子,壯壯的塊頭,挺凶的樣子。操著半生不熟的官話問:哪個是領導?

  黃超打量了一下那漢子:我就是。

  粗眉毛笑笑:你貴姓。

  黃超不耐煩地說:我姓黃,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粗眉毛說:你們要在這山上打井?

  對啊。這事你們縣上都知道的。

  粗眉毛說:鎮上來過電話,說要收你們的占地費38萬元。還有管理費樹苗誤工費環境保護費……

  黃超忍不住笑:是不是還有母雞不下蛋費啊?

  粗眉毛有些窘,也笑道:你們機器一叫,母雞下蛋就要受影響。你們不賠誰賠?沒辦法,這是規定。

  一共多少錢?黃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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