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談歌 > 絕士 | 上頁 下頁


  高漸離慨然歎道:「我高漸離已非當年之高漸離。這些年來,生生死死逢的多了,便冷了心。一隻劍看得淡了,一張築看得重了。我也是閑雲野鶴慣了的人,如此國家大事,高漸離萬萬不敢承擔。再者,我也知道一些,太了所以如此恨秦,只是為了報他七年的質子之恨。恕我直言,這確是一種私憤。」

  田光臉上有些沮喪,他被高漸離說中了。他木木地看看高漸離。

  高漸離面無表情看著田光。田光悶了一刻,歎道:「高先生如當不得此任,誰堪此任?」他的話音裡有著無限的蒼涼。

  荊軻笑道:「如果漸離兄弟不肯去,我荊軻願去。」

  高漸離一怔,大笑:「兄長,你一介書生,如何當得此任?」

  田光也笑:「荊先生莫要意氣。此事當不得玩笑。」

  荊軻正色道:「我怎麼會是意氣用事?我想我能夠殺得秦王。」

  高漸離笑道:「談何容易。我曾聽說,那秦王殿前猛士如雲,兄長武功雖然有一點,但終究不是行家,怎麼能夠近身?」

  荊軻笑道:「賢弟差矣。若論武功,莫說荊軻,就是賢弟,也不是秦王殿前武士的對手。孫子雲:瞞天過海,兵行詭道。若要結果秦政,只有混跡於其左右。備周意怠,常見不疑。伺機奪之,防不勝防。除此別無良策。」

  田光頓醒,擊掌大笑:「荊先生所言極是,似想當年要離慶忌之流莫不如是。合該秦政命裡當絕!」

  高漸離呆住,看著荊軻「如此說,兄長願去了?」

  荊軻穩穩地點頭。

  高漸離心下大亂,連連搖頭:「兄長不可兒戲。」

  荊軻正色:「國家大事,怎地兒戲?」

  高漸離急道:「兄長……」

  荊軻道:「我意已決,賢弟不必多講。我不敢苟同你剛才的議論,不論太子此舉是否泄私憤,圖報復,但秦王這些年來,征戰四方,攻城掠地,塗炭生靈。荊軻早已恨得心中滴血,食不甘味了。」

  高漸離呆住,一句話也講不出了。她看著荊軻近乎頑固的目光,發現自己實在是太傻了,怎麼就沒有想到荊軻是一個什麼性格的人呢!

  田光起身笑道:「天色不早了,請高先生先回去歇息,我再與荊先生商議商議。今晚就留荊先生在捨下了。」

  高漸離告退。田光、荊軻送她出來。高漸離歎道:「田先生請回。我要與荊軻兄再談幾句。」

  田光一笑,便蜇身回了。

  清月一片,照在荊軻和高漸離臉上。荊軻笑道:「賢弟,我看你有些不快。」

  高漸離苦笑道:「兄長,你不該答應田光先生。除秦之事,乃飛蛾投火之舉,萬萬做不得,你不可呈一時熱血……」

  荊軻擺擺手:「賢弟,我絕非一時肝熱膽壯。我對秦政仇恨多年。現在天下大亂,皆是秦政一人所致。此人不除,天下絕無太平之日。捨得荊軻一條性命,如換得赤縣安寧,我何樂不為呢?」

  高漸離竟無言可答。身為密報,她忠事于秦。可她這些年對秦槌的暴政,卻早已經不快。荊軻的話,句句實言,不容置喙。

  荊軻道:「賢弟,你回去歇息吧!我今晚就同田先生商議。」說罷,朝高漸離一揖,轉身回去了。

  高漸離目送荊軻進了院子,她突然傷感極了。她弄不懂荊軻,他一介書生,只是剛剛粗通一些劍法,如何會對這種冒險的事情感興趣呢?她如何才能勸荊軻回心轉意呢?高漸離發現自己走進了一個難題裡了。

  夜已經深了,沿街的店鋪已經息了燈火,一輪銀月慘慘地白在了中天。風呼呼地刮著,滿街的樹木被風撕咬得瘋瘋地亂叫。高漸離心情灰暗極了。她長歎一聲,轉身朝張久的宅子去了。

  (此時的高漸離應該說是已經陷入極大的矛盾之中了。作為職業密報,她理應把燕太子丹的密謀急報秦國。作為荊軻的朋友,她要勸荊軻放棄此舉,如果荊軻一意孤行,她也要為其保守秘密。)

  一口黑色的棺材在張久的院中停放王。

  高漸離一腳踏進張久的院子,就被驚得魂飛魄散。院子裡一片狼藉,張久坐在院中,一臉驚恐,手中提著一柄斷劍,臉上有傷口在流血,衣服已經支離破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