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談歌 > 絕士 | 上頁 下頁 | |
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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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一條巷子,到了自己的家門,田光跳下馬來,突然感到一陣疲憊。他心裡慨然:「我果然真是老了!」他把馬交給了門人,進了院子。 管家田舉正在院中擊築,悠揚的築聲在黃昏中十分動聽。他看到田光進來,忙放下築起身王一聲:「老爺回來了?」就吩咐下人備酒菜。 田光走進屋子,坐下,田舉已經把一一壺酒燙在案上了。不一刻,廚師端上幾王菜來。田舉在一旁侍立。田光笑道:「你去演琴罷。有事我喊你便是。」田舉笑笑,便退下去了。 田光喝罷幾獻悶酒,感覺心中更加惆悵。他推開窗子,望著一天的銀月,田舉的築聲清新而遼遠。田光知道田舉是用琴聲為自己解憂。田光心情卻一點也好不起來。他原在燕下都隱姓埋名過了十幾年了,不期被燕太傅鞠武舉薦給了太子丹。太子丹禮賢下士,田光只能出世。太子丹與他曾徹夜長談,要報在秦七年的「質子」之仇。田光便到處為太子舉薦武士。但凡舉一百,可用者不過二、三。他剛剛到北方去了些日子,也是去給燕丹尋找猛士的。不料竟是空空而歸。他暗暗歎息,天下確實要歸到秦的手裡了!田光信步走到院中,仰頭看看天空,銀河燦爛,夜色如洗。他剛剛要備馬去太子丹那裡,門人就進來報告說:「先生,有衛國來的荊軻先生和高漸離先生求見。」 田光一怔:「請他們進來。」便踅身回到客房。 荊軻和高漸離走進來。田光讓座。主客坐定,田光打量他們一眼,笑道:「二位從何處來?」 荊軻拱手道:「我是衛人荊軻。」 高漸離拱手:「我是江湖琴師高漸離。」 田光猛然盯住高漸離,笑道:「莫非是那一隻劍用得神出鬼沒,一張築奏得舉座皆驚的高漸離?久聞了。」 一旁侍奉的田舉驚訝道:「高漸離?」 田光笑道:「我這位管家也喜歡擊築,日後還請高先生多多指教。」 田舉向高漸離深施一禮:「還請高先生點撥。」 高漸離搖頭笑了:「蒙江湖朋友錯愛,漸離浪得虛名。怎麼敢為人師表?先生莫要取笑漸離,漸離還要向管家請教呢!」 田光拱手:「不知道二位找田某何事?」 荊軻解下背上的劍:「田先生,韓起先生把這柄劍交與您。」就俯身把劍遞過去。 田光臉色大變:「韓起他……」 荊軻點頭道:「先生一定猜中,韓先生三個月前已經故去了。」 田光臉上一片哀痛,他顫顫地接過劍。歎道:「韓起兄,你如何這樣性急地走了?」他拔劍出鞘,那劍光一閃,寒氣滿了房間。田光兩行老淚飄落下來。 荊軻道:「韓先生臨終囑咐,他來生一定與田先生切磋劍藝。」 田光怔怔地看著荊軻,哈哈笑了,笑聲震動,兩行老淚流得更急。 田光突然收住笑,揮手擦去眼淚,問荊軻:「荊軻先生,你是韓起什麼人?是他的徒兒嗎?」 荊軻搖頭:「不敢。韓先生一生不曾收徒。我虛得弟子之名,並未學到韓先生的一招二式。」 田光點頭:「是了,韓起從不收徒的。但他若能視你為弟于,你必有過人之處。他若肯將此劍交與你,你一定非尋常之人了。我觀你面色不凡。」 荊軻搖頭:「先生看走眼了。荊軻實在平常得很。韓先生喜讀詩論經,我只是一個讀書人,投其所好,錯得韓先生抬愛。」 田光看著荊軻,目光中露出幾許惋惜,轉過身問高漸離:「高先生到燕,可有什麼打算?」 高漸離笑道:「我聽說燕地音律粗獷剛猛,此次來燕是想學習些技藝。」說罷,就朝一旁侍立的田舉笑笑。 田光笑道:「久聞高先生武藝過人,燕太子丹正在招募勇士,高先生若有意思,我可以引見。」 高漸離笑道:「多謝先生,我閑雲野鶴慣了。受不得抬舉。」 荊軻看看高漸高,就對田光講:「告辭了。」 田光送他二人出了院子。田光看著高漸離,目光中閃出一些興奮。 月亮圓圓地升上來了,像一面銀色的風箏。 田光回頭對田舉道:「牽馬,我去太子府上。」 月光下,一隻狗已經被吊死在院中的木樁上。張久正在精心剝這只狗。他做得很專心,算計著這張狗皮能換回多少菜蔬。狗皮在他手中熟練地遊走,皮肉相離的聲音,在張久聽來,十分快樂。他忍不住想唱一支小曲。這時就聽到身後有人大笑。他一回頭,也哈哈笑了,就扔了屠刀,撩起衣襟擦擦手。過來跟高漸離和荊軻施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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