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談歌 > 大忙年 | 上頁 下頁


  春芳是郊區農村戶口。爸媽死後,跟著哥嫂過。嫂子潑,容不下她。春芳就跟著包工隊進城當小工。那年包工隊在馮占奎的公司幹活,馮占奎看上了春芳,就留春芳在他的辦公室跑腿。春芳長得好看,念過初中,也機靈,馮占奎喜歡她,常帶她出門逛。蘭吃醋,就跟馮占奎鬧。馮占奎鬧不過蘭,就讓春芳到岳母這兒當保姆,工資照發。春芳嘴甜,哄得岳母高興,就說要認春芳當乾女兒,又說要給春芳在城裡找對象。

  陳浩切了肉又切菜,切完了,就拌涼菜。一盤一盤拌好了,那三家還沒來。陳浩就洗洗手,走出來抽煙。他知道客廳裡有好煙,紅塔山什麼的。不抽白不抽。

  陳浩剛抽了一口紅塔山,門鈴就響,進來一撥串門拜年的,都拎著點心盒子煙酒什麼的。在裡屋說悄悄話的岳母和菊忙著迎出來。

  陳浩又溜進廚房。他跟這些人沒詞兒。年年都來一群一夥的,都是奔馮占奎陶立或者崔文海來的,搞迂回感情投資的。其實岳母能記住誰是誰?弄不好這些人的東西都白送了。岳母還特黑,有時收了東西也不跟女婿們講。

  春芳正在燉雞,陳浩說:「我看看火,你出去陪陪客人,倒個水什麼的。」

  春芳笑笑,屁股一擰一擰地出去了。陳浩總看著春芳不像個姑娘,菊說過:不定跟大姐夫睡過多少次了呢,孩子都不定刮了幾個了呢。大姐還傻乎乎的,留她在這兒當保姆。陳浩就笑:你懂個屁,蘭鬼精,這叫定位監控。

  陳浩在廚房拍完一支煙,菊進廚房找他:「老四兩口子回來了。你陪著說會兒話去。」

  「我能說什麼?你就說我正忙著。」

  「狗肉上不了秤盤子。」菊瞪陳浩一眼,扭身出去了。

  小姨子梅原在食品廠當出納,前幾年靠著陶立疏通關係當了副廠長。當了副廠長就外出開會,在火車上碰到了當了軍官的老同學崔文海,兩人聊了一路就好上了。

  梅出差回來就鬧離婚。她在百貨大樓皮鞋專櫃當組長的丈夫小孫死活不離。岳母支持梅離,就讓馮占奎和蘭出馬勸小孫離。小孫不聽勸,吼叫說要離婚就殺人。嚇得岳母求陶立到公安局找熟人抓小孫。陶立說小孫又沒殺怎麼抓?公安局又不是咱們家開的。梅就嚇得哭說殺了就晚了。菊知道陳浩跟小孫說得來,動員陳浩去勸小孫離婚。陳浩就罵:「損不損呵?這叫什麼雞巴事。」梅就哭,哭著求陳浩,要給陳浩下跪。陳浩只好答應去試試。

  陳浩就去找小孫下棋。兩人常在一塊下圍棋,水平相當。那天兩人下完了棋就喝酒,喝著酒小孫就罵梅一家沒有好東西。陳浩說那我也不是好東西?小孫說你是黨外人士不算數。陳浩笑,說這家人實在沒啥好留戀的。

  小孫笑:「那你為什麼不離?」

  陳浩就罵:「操蛋的,我有難處,沒法說。」

  小孫說:「看不出?你老婆和陶立……」

  陳浩說:「我不瞎,咋看不出?」

  小孫冷笑:「那你咋不離婚?」

  陳浩濕了眼,猛飲一杯酒,歎道:「人各有各的難處。你跟我不一樣。你該離。」

  「我殺了那個小婊子。」小孫吼。

  「隨你的便。」陳浩拍拍小孫的肩,就走了。

  第二天,小孫給陳浩掛電話:「我想通了,你說得對,該離。」

  小孫就和梅高了。五歲的女兒也帶走了。

  菊就一個勁在岳母面前表揚陳浩,誇獎陳浩立了大功,制服了小孫那愣小子。又私下問陳浩給小孫吃了什麼迷魂藥。陳浩就罵:「我說梅是個臭不要臉的,是個臭婊子。」

  梅離了。崔文海也跟著離了。部隊也就轉業了他,他和梅結了婚。第二年,陶立把崔文海調到這個城市,在醫藥公司當副總經理。

  梅走進廚房:「三姐夫,歇會兒吧,我們文海想跟你聊會兒天呢。」

  陳浩看一眼燙了飛機頭的梅,就笑:「聊就聊。」洗洗手,走出來。

  崔文海西裝革履,架著二郎腳坐在客廳裡,朝陳浩笑:「過年好。」就掏出煙來請陳浩吸。

  陳浩擺擺手:「剛抽了。」就坐下。

  「你們廠現在咋樣?報上一個勁吹,說改革改得挺熱鬧。」崔文海點燃一支煙。

  「真是熱鬧。廠長家都讓人砸了。大年二十八,廚房飛進兩塊磚。」

  「天!」

  「廠長腦袋挨了一磚。」

  「死沒死?」

  「沒死。縫了七針。我昨天去看他,臉還白紙著呢。」

  「那是嚇的。抓著人了嗎?」

  「抓鬼喲。天挺黑,誰知道誰扔的。」

  「有懷疑對象嗎?」

  「年前廠裡下崗一百多人,都一肚子火,都是嫌疑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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