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皮皮 > 全世界都8歲 | 上頁 下頁
五一


  老七敲門時,丁文馬上就開了。他興奮得滿臉通紅,他一直在盼著這時刻。老七拿著媚笑,哮著嗓子讓了文先進屋別看她。丁文跌跌撞撞地進了裡屋。老七一轉身出門,把躲在門旁的鄭澤推了進去。然後她鎖了門。

  我想我應該使勁敲,我要告訴了文這是老七的陰謀。我不能讓他們那麼尷尬地呆在一個屋頂下。

  我用力敲門板。

  「別敲了,姑娘。兩口子一塊走了。你剛走他們也走了,一直沒回來。」

  「大娘,他們說等我回來的。」

  「那大娘就不曉得了。」

  午夜十二時我回到自己家裡。你可能問我為什麼不回廣場流浪漢那兒去。我想我很可能有自己的打算。

  我坐在床邊打量我住過的屋子。我不用說我此時是怎樣一種心境:屋子裡像是很久以前曾住過人的樣子沒有一絲生機。早晨江尋還來過,可就這一天的工夫,似乎有了許多變化。江尋也不會再願意進一次這麼陰冷的房間。

  屋子裡推一移動的東西是石英小鬧鐘的指針,已經過了午夜。

  我來到桌前,我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我隨手翻一下檯曆,我翻到一個嫩綠的日子。

  是星期六,是十二月二十二日,是冬至。在這頁日曆的記事欄,有一行鋼筆字:「今日戒酒。」

  是我的筆跡,我莫名地激動起來,我要找到那塊好久不見的自動手錶,我想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自動手錶的日曆顯示的是個阿拉伯數字:22.

  我拿出手提箱,放幾件衣服進去。接著我又打消了給誰留個字條的念頭。沒這份必要了,既然還有重新開始的可能,就不必跟已經過去的日子說三道四。

  我找到火柴,拉開抽屜,拿出日記、信件、影集扔在地中央。我的用意明顯不過,我要抹去有關我的一切文字影像,寄希望于未來。

  由於我扔上面這些東西時過分用力(也可能是無意),影集敞開著,在我蹲到這堆東西面前時,我很清楚地看見了影集上面的照片。有兩張合影,是我學生時代留下的,密匝匝的人頭擠在一起。我又翻過一頁。

  照片上的九個姑娘站在一排鐵柵欄後,笑盈盈的。我突然想起來:她們都是我同寢室的同伴兒。最左面的是老大張軍,然後是老…我坐在地上,把影集放在腿上,我湊近它,我豎著食指一個一個數:老大、老二。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

  我沒能再數下去。我站起來走到鏡子前,看一眼鏡子中的自己,再看一眼照片上的老七。

  我是老七,老七就是我自己。

  照片不會撒謊,連警察也會相信。

  過了許多天以後的一個清晨陽光剛由國子射進來大夫剛剛出去,他說明天早晨這個時候我就可以出院了。我想這時候正是上班時間,路上的行人車輛一定少不了。

  我不需要做什麼準備,帶的東西不多。其實我剩的東西也不多。我劃火柴把屋子裡能燃燒的東西都弓防了。我沒忘了打開所有窗戶和房門,這是為了江尋,我現在也這麼想,他遲早還會來,因為我們之間的事還不算了結。

  我用那片被我放在固定地方的小刀片,輕輕一劃,左手腕的血管立即像跳動的水管,噴突不停。我一點也沒害怕,在我還有知覺的時候,心裡暢快得不行,好多我這輩子也沒見過的東西在眼前閃動,都像罩上了一層薄紗。

  是起夜的人看見火才救了我。當我從醫院醒過來時就意識到自己被徹底地挽救過來了,所不同的是我那會兒正置身於美好的幻境中。不客氣地說,是他們打攪了我。

  我已經向有關人員表示過謝意。

  你前面看到的文字就算是一個自殺未遂者的自述吧,你怎麼想她都認可了。現在她要說的最後幾句話都是不打緊的,說著玩的:「至於我的未來,我無法想像。距離下一個冬至還有許多日子。走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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