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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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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葬了這一切,對誰公平?對你還是對常文,還是對他妻子? 我想,如果不是對你們每個人都公平,就不如還留在不公平的階段。我能理解你的絕望,雖然我沒有過這樣的經歷。我想,這小小的已經流失的生命訊號,是你和常文在生活中唯一共有的部分,它的消失擊中了你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你慢慢就會恢復,你們還有其他的機會,共同去建設。 別絕望,試試控制那種負面的感覺,如果它們不能主宰你,你就能過來。我這麼說不是空話,這是我這段時間裡的一個微小變化。好像能看見自己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走,儘管還不知道外面到底能是什麼樣子,也許就是老樣子,但我高興往外走,至少我現在一想起那個各方面都那麼優越的女人,心裡不再那麼波瀾起伏了。我對沃爾夫岡也不再有任何期待,即使有一天他被那個女人甩了,我也不會再接著他。這跟良心沒關係,是我不想辜負生活給我的這次重生的機會。 用「重生」這樣的字眼兒,好像很誇張,但也準確。重新來,即使仍然沒有希望,我還相信,重來比不重來,好很多,也許可以讓自己更有尊嚴。 祝你早日恢復!保重! 我用了幾天時間恢復身體,每天看碟片,雜誌,跟保姆聊家常。妹妹妹夫晚上一般很晚才回來,經常是他們回來時,我已經睡了。身體在恢復中需要大量的睡眠,我早睡晚起,常常醒來時,保姆已經在做中午飯。 保姆是個年輕的四川女人,每天上午過來,妹妹因為我臨時安排的,不然她一周過來一次,只管收拾衛生。保姆說,我妹妹和妹夫基本不開火做飯。我勸她別那麼努力掙錢,不然就不做飯吃了。人不自己做飯吃,是錯的。保姆笑著告訴我不用替她擔心,她就是累死,也掙不了那麼多錢。她自己知道這個,對現在掙到的錢,挺滿意。 我很羡慕她,現在心滿意足的人很少。 「我錢掙不多,但老公和孩子都好,這就行了。我老公也在城裡打工,兩個孩子,一男一女跟爺爺奶奶在鄉下。等我們掙夠蓋房子的錢,就回去過日子了。」 「你老公對你好嗎?」 「他不對我好,還能對誰好?我是他老婆!」 「孩子也聽話吧?」我被她的前句話哽住了喉嚨,必須問點兒別的,掩飾一下。 「聽話。窮人家孩子沒那麼多怪脾氣。」 保姆的話,弄得我心裡很亂。那天晚上,我跟妹妹說了我的感受。妹妹拿出一個唱片盒子,一邊放唱片,一邊對我說: 「我明白你的感覺,但我們已經這麼生活了,沒有退路。即使前面也沒有出路,仍然沒有退路。」 音樂很突然地開始了,但卻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中間穿越了許多時間,很陌生的感覺,儘管那旋律是曾經熟悉的。 ——吳黔 很多年,我一直喜歡聽巴赫的平均律,聽過不同演奏家的。昨天第一次聽了唱片,是Wanda Landowska 五十年代在紐約錄製的古鋼琴。常文,這時,我本能地想到了你,當然,也流淚了。之前的幾天裡,我較少想到你,也許是記憶遮蔽。 樂器和播放方式的變化,傳達出來的平均律對我幾乎是陌生的,甚至讓我產生錯覺,它的旋律也變了。現代音響的光滑,現代鋼琴的圓潤和厚重都被置換之後,人們也許更願意相信wanda演奏的平均律,更貼近巴赫和巴赫的時代。我甚至能聽見琴鍵起落的聲音,像你坐到老沙發時屁股感覺彈簧一樣。 高科技帶給我們太多的好處,但也同時也消滅了過去生活中的太多好處。我們離開土地,開始在水泥中生活,夫妻關係漸漸變成社會關係,廚房被飯店取代……也許,我們該認真核算一下,我們為此付出的代價。 我現在解釋其他的事情,如果你生氣,請原諒。 我沒有去美國。現在在我妹妹家,已經做了手術,這幾天恢復了很多。我倍覺歉意的是,如果你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你,我回答不出來。就像我逼著妹妹讓我一個人去醫院一樣。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就想一個人。 身體恢復得很好,有個保姆每天來做飯,不用擔心。 我想回日本之前,路過一下,行嗎? ——常文 有什麼不行的,來吧。 我很想去接你,如果你肯告訴我航班或車次。 ——吳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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