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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我為什麼要覺得悲哀呐?」丁欣羊說這句帶刺兒的話時,口氣卻很緩和。

  「這麼說,你願意跟別人一樣?」紅紅說完開始朝別處張望。朱大者心裡不得不承認,這個叫紅紅的女人十分聰明。

  「你們電視臺的人好像都這樣。」老牧對紅紅說,他似乎在為丁欣羊抱不平。

  「哎,你長的跟我們電視臺好多人很像。」紅紅開玩笑地對老牧說。「好了,同志們,我得走了。回頭見。」紅紅說完離開了,丁欣羊也立刻說她要看看有什麼喝的,老牧隨她去了。他們三個人立刻轉了話題,朱大者問大丫,她的女朋友丁欣羊是不是也獨身。她回答說離過婚,現在還是一個人。

  「我知道。」朱大者含混地咕噥了一句。

  「你知道還問我。」大丫和大牛都笑的頗有意味。

  丁欣羊買了一杯啤酒在一個角落坐下來。老牧半路上被一個瘦子攔住聊天兒。那個瘦高的男人讓丁欣羊想起一本看過的偵探小說,叫《瘦子》。她看著眼前飄來飄去的人們,覺得自己被吸引的同時,又被排斥著,無法真正地融入。她本想跟大丫聊聊,沒想到大丫又有了新男友,連自己都還不知道。

  老牧走過來問她怎麼了,她發現自己沒心情跟老牧聊天。作為朋友她非常信任老牧,但只局限在具體的交往上。心情平和人數超過三個以上的郊遊聚會飯局,老牧都是最佳夥伴。但她從沒有過跟老牧深談的願望,也許對她來說,老牧是個太現實太和諧的人,似乎從沒有任何問題。他當記者開飯店義務做環保工作等等,無論什麼他都能基本上沒問題地做下去。

  「我挺好的,就是今天熱情不高。」

  「什麼時候去我飯店吃飯?」

  「好啊。」丁欣羊想,她並不喜歡老牧這樣的朋友,但她感覺她需要他,這樣的朋友可以提醒她,她還不是一個人,哪怕是在最後的困境中。另一方面,老牧向她表示過的情感都是友誼的,沒有任何是男人對女人的。大丫曾經開玩笑對她說,老牧是個同性戀。

  「今晚,你好像想一個人呆著。」老牧說。

  丁欣羊笑笑沒否認。

  「好吧,回頭我再來找你。也許晚一點,我們去我那裡吃頓夜宵。」老牧說完離開,留下丁欣羊一個人坐在角落裡,看上去安靜憂傷。

  那天晚上,老牧沒再找到丁欣羊。寬容的老牧也沒因此沮喪,高高興興地把大丫大牛和朱大者分別送回家。路上,大家奇怪丁欣羊沒打招呼就溜了,只有朱大者不屑地笑笑,大丫問他笑什麼。他說,友情有時也跟愛情差不多,關心他人勝過關心自己。

  「這肯定是諷刺。」大丫說。

  假如換個心境,丁欣羊也許不會這麼久留在這個角落裡,也許不會在乎大丫這麼久都沒過來跟她說說話,也許就不會真正地注意到眼前正朝她走過來的男人。

  他手裡也端了一杯啤酒,當他坐到丁欣羊旁邊時,沖她舉舉杯,喝了一口然後說:

  「你好像挺喜歡這個角落。」

  「哪兒都一樣吧。」她心裡的感覺同樣無所謂。

  「要是哪兒都一樣,人也應該差不多吧。」他的聲音不高不低,普通得差不多喪失了特點。丁欣羊因此扭頭看了他一眼,心裡立刻異樣地跳了幾下,儘管她還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你第一眼看見一個人就能感到那麼強烈的親近,你已經可以投入他的懷抱跟他(她)有更多的肌膚之親,仿佛那親近屬￿前生或來世,只是不屬￿當下。

  「不能這麼說吧。」丁欣羊發出一個可以稱上燦爛的笑容。

  「那就不這麼說吧。」他溫和地附和著。接著他們都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其他人。丁欣羊開始在腦子裡回憶這個人的長相,但什麼都沒想起來。他戴眼鏡嗎?好像不戴,他鼻子什麼樣……這時一直在他們旁邊聊天的一隊男女突然提高了聲音,女的說:

  「幹嗎大家非得騙來騙去的?」

  「因為大家都有良心。」男的回答說。

  「別逗了。良心才不是為了騙人才長的。」

  「肯定是。」男的自信地說。在他的話音裡丁欣羊扭頭去看身邊的男人,他也正好扭頭看她,好像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理由,就是都沒記住對方的長相。

  丁欣羊記得是他先建議出去走走。丁欣羊讓他先走,她說自己還要跟一起來的朋友打個招呼。結果招呼沒打,一個人又傻坐了一會兒。後來那男人告訴丁欣羊,他站在一盞路燈下,幾乎相信她不會出來了。他剛邁出燈光一步,路燈就滅了。他決定離開,就在這時丁欣羊站到了他旁邊。

  他們默默地一同往前走,似乎又都開始回憶對方的長相。天涼了,丁欣羊裹緊大衣,男人靠攏些,他們走上一個鐵路橋。丁欣羊扶著橋欄往下看,鐵軌在燈光下閃著奇異的光,蜿蜒地伸向遠方。她心裡忽然堆積了那麼多浪漫的感覺。

  「小時候,我常和大人路過這裡,每次我都要等到一輛火車。如果他們有急事不想等,我就拼命哭。後來,他們就繞著這地方走。」她說。

  他站在她後面聽著,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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