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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沈雪的同事小蘇的婚禮,在戲劇學院旁邊一個叫「明星大都會」

  的酒店裡舉行。嚴守一趕到婚禮現場,儀式已進行了一半。沈雪一臉不高興。

  嚴守一遲到是因為到醫院看于文娟和孩子。就是沒有于文娟生孩子的事,他也不願參加這種場合,一是覺得這種應酬沒勁,二是怕這種場合又刺激沈雪,引起不必要的後果。何況今天不同于往常,于文娟剛剛生下孩子,他猶豫是否馬上把這件事告訴沈雪。不過現在這種氣氛,人家正在結婚,告訴她這個消息總是不合適。

  婚禮結束,嚴守一明顯喝多了。回到宿舍樓下,已是半下午。沈雪架著他上樓。

  一覺醒來,已是晚上。嚴守一覺得腦袋還有些昏昏沉沉。睜開眼睛,首先看到自己的包擺在床的另一邊,包裡的東西攤了一床,沈雪正在那裡歸置。嚴守一心裡一陣煩躁:「我說,你怎麼那麼愛歸置我這包呀?」

  話音沒落,他發現沈雪手裡,拿著今天上午他給于文娟買的那個新手機。他的酒「忽」地一下醒了。沈雪拿著手機正在愣神:「哎,嚴守一,你什麼時候兩手機呀?」

  嚴守一怪自己匆忙之中有些大意。事到如今,由手機再回頭去說于文娟生孩子的事,就顯得有些被動,於是將話岔開說:「費墨的手機壞了,劇組給他買了一個新的。」

  沈雪放下手機,去整理別的東西,邊整理邊說:「誰去買的呀,怎麼給費墨買這麼花哨的手機?」突然想起什麼,又重新拿起手機看,看著看著臉上變了色:

  「不對。嚴守一,女孩才用這種手機!」又盯著嚴守一看。盯得嚴守一也有些發毛。

  沈雪「啪」地把手機扔到床上:「我說你今天神色有些慌張,上午婚禮上也遲到了。

  你說你在開會,狗改不了吃屎,給哪個小妖精買手機去了吧?」

  然後甩下嚴守一,一個人去了陽臺。嚴守一穿上衣服,也來到陽臺。他把手放到沈雪肩上,決定對她說實話:「我實話告訴你,這個手機,不是劇組給費墨買的,是我給于文娟買的。她昨天生了個孩子。」

  沈雪聽到這個消息,也蒙在那裡。張張嘴,想說什麼,但似乎突然忘了,又沒說出來。半天才說:「這叫什麼事兒呢?」

  嚴守一附和著她說:「是呀。」

  好像二人觀點非常一致,世界上不該有這個孩子。

  沈雪流了淚:「我怎麼覺得所有人都在騙我呀!」

  嚴守一:「誰騙你了?沒人騙你。」

  沈雪又說:「我怎麼覺得那麼孤獨呀!」然後身子伏在欄杆上,「嗚嗚」哭起來。

  嚴守一看著她哭,想說什麼,但再也找不出話來。他突然有跟于文娟在一起的感覺,那時也是半天找不出話來。這時嚴守一的酒勁兒又湧上來,感到萬家燈火,在他們的腳下旋轉。

  孩子滿月之後,于文娟被她哥接回南京休產假。在南京一呆就是半年。嚴守一松了一口氣。這期間,嚴守一悄悄往南京寄過兩回錢,但都被退了回來。

  春天到了。

  據伍月後來跟嚴守一講,她從廬山給嚴守一發的那封要命的短語,也是一時衝動。八月,北京很熱,伍月陪一位新潮女作家到廬山修改稿子。出版社社長老賀把這個任務交給伍月,伍月馬上說:「我一見她就起雞皮疙瘩,我不去。」

  老賀把手按在伍月的肩上:「得去。這不是旅遊,是工作。」

  伍月將老賀的手從肩上移開:「真他媽事兒!」

  到了廬山,住在廬山賓館。伍月突然發現,前年來廬山開會,她恰巧住的也是這個房間,102.伍月躺到床上看電視。換了幾個台,突然屏幕上出現了嚴守一,原來電視裡正在播《有一說一》。伍月笑著罵:「王八蛋!」

  看了一會兒,伍月下了床,只穿著胸罩和褲頭,推開陽臺的門,走到陽臺上。

  放眼望去,香爐峰籠罩在暮色的霧氣裡。樹也是真的,草也是真的,兩年前也長在這兒。電視裡雜七雜八的聲音,繼續從房間裡傳過來。伍月事後告訴嚴守一,就是這句話,使她想起前年在這個房間的許多細節。那天晚上,他們說了多少話呀。嚴守一抱著她,兩人的汗如同雨下。嚴守一一遍遍瘋狂,一遍遍瘋狂地說:「我愛你,我愛你……」

  完了事,還撫著她的胸脯說:「綠水長流。」

  陽臺上的風有些冷,但她不覺得,她的淚當時就流了下來。惱怒之下,她給嚴守一發了那封短信。

  當時嚴守一正和費墨、沈雪、李燕在「良家洗腳屋」洗腳。這家洗腳屋剛剛開張,沙發和洗腳的家什倒是新的,但房間裡充滿了油漆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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