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震雲 > 故鄉面和花朵 | 上頁 下頁 | |
三〇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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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又有些傷感。我們也跟她一樣有些深入到夢中,也不禁在那裡有些猶豫起來。都有些影響後邊的進場了。但願長醉不願醒。但總有曲終人散的時候呀。好夢總有頭和好戲總是要散呀。如花似夢的好景象,並不是天天都有的。她在那裡歎一口氣說──利用這種輾轉反側的場合和氣氛,她才開始給我們做思想工作呢──姑姑,你真是潤物細無聲啊: 「『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何遽不若『細雨魚兒出,微風燕子斜』呢?『霧失樓臺,月迷津渡』何遽不若『寶簾閑掛小銀鉤』呢?前面不是夢中而是現實,後邊才是夢中的初創在現實中所不存在的。我們要的是什麼呢?我們要的就是個人的創新和幻想的世界而不是對於現實的零度的描摹。我們要的就是先鋒和後現代而不是新寫實。我們要的就是聽到一首歌看到一朵流雲看到蝴蝶飛舞的線跡聞到麥苗生長的氣息而在心中產生的對世界飄浮流動的霧氣而不是照貓畫虎的對世界一切的摹仿呢。發為胡笳吹作雪,心因烽火煉成丹。一看就是人而不是花草的眼淚和青蟲的精靈。就更別說兩個人在那裡爭論不休你拿出來的是不是石頭或是不是在因人熱。其實她因不因熱和你不因人熱在實質上又有什麼區別呢?從這個意義上,我是贊成你們過去說過的一句話,大家不相信洪鐘大呂和柔情似水,大家渾身應該迸裂出不絕於縷的弦外之音──但我說的這個弦外之音還不是你們說過的為己所用的對於現實的一唱三歎或者是水流餘波,我說的是夢中的夢話和對胡夢顛倒的一種縫紉機的連綴。我們在現實中不能實現的東西,我們只能到夢中去實現了。我們在現實中不能連接的東西,夢就自動把它們連接在了一起。我們在現實中進行不下去的實驗寫不出的分子式,在夢中分子式自動就浮現出來了──我們在現實中用一隻青蛙不能做成的實驗,我們在夢中就用了兩隻青蛙的對接於是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我們等不及夢醒就趕緊爬起來按照夢中的啟示一下就按住兩隻青蛙下了刀子於是一切都迎刃而解了。接著你要做的,就是如何去得現實的清醒獎了。我所跳的舞蹈的價值在哪裡呢?恐怕也就在這個地方了。一切都正好,不多,也不少。從這個意義出發,我的舞蹈和前三個小天鵝的舞蹈的主要區別恐怕在於:我們不是從一個世界得到的啟示,我們不是對一個世界進行的創造,我們不是在一個端點上起跑,如果非要拿我和她們作什麼比較的話,我不是說這樣做對我公不公而是覺得這樣做的本身就是在欺負別人呢。也正是從這個意義出發,我對一切北風怒吼和雲開霧散的想法、說法和寫法都微笑著不去解釋──因為:雲什麼時候會開呢?我們不知道,我們也不關心,因為我們在雲之上,我們這裡沒有颳風和下雨,也沒有冰雹,我們這裡永遠都是晴天;霧什麼時候會散呢?我們永遠在霧之中,如果霧散了一切問題都明朗了那還要我們幹什麼?我們的霧永遠是不散的,所謂的不散不是說這片霧永遠就不會散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這片霧早就死水一潭的變質和發臭了,而是說我們並不在霧中靜止而是在行動,不是在等待而是在推動著霧和矛盾往前發展。我們一手抓著霧和矛盾的頭,一手抓著霧和矛盾的尾巴,我們由小霧發展到大霧,從大霧發展到濃霧到彌天大霧於是就越來越深入越來越鑽進──我們成了霧的本身和霧的兒子,霧就是我們的祖國和母親。正因為這樣,我們永遠是生機勃勃和積極向上的。在現實中遇到彌天大霧我們就停止了腳步、關閉了機場和高速公路,而在我們的夢中,霧就是我們的家鄉和後院,我們在霧的朦朦朧朧的飄浮中如魚得水,我們在霧裡更加可以起飛和上高速公路。缺乏霧的大好晴天我們的飛機還不知道怎樣上天就好象在戰爭年代沒有這霧的掩護我們行動起來還不放心和感到恐懼一樣──就說恐懼吧,我們要的也不是石頭或人皮、絞肉機或是古戰場──我們要的僅僅是請客吃飯。夢從何處來,腦子進了霧。我們要的就是霧裡和夢裡的恐懼。我說到這裡你們對我將要開始的舞蹈的毛皮稍微就有一些明白了吧?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當我對過去我們所欣賞的從生活中提煉出來的詩進行重新梳理的時候,它們看上去就顯得那麼地膚淺、造作和一錢不值了。『明月照積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懸明月』,『長河落日圓』,『夜深千帳燈』,『西風吹渭水,落日滿長安』,還有『風雨如晦、雞鳴不已『,還有『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過去看著還為這些話語感動呢,但當我們有了夢、發現夢和認識夢的時候,我們覺得這一切的描摹和寫實都是那樣的可笑和膚淺。它簡單和表皮得就是屁話──愛動不動就說別人屁話的人,十幾年前也是你心中和夢中的美人呢。──誰是你夢中的關係呢?這才是支撐我們一生的關鍵。並不是你現實中關係的交往。也正是因為這樣,正是因為是夢中而不是現實,而我們習慣了對現實的評判和界定而對於夢──對於我們的人生和日常是多麼地重要呀──恰恰是忽略的和稀裡胡塗的;我們對於日常生活斤斤計較,對於一點不樂意或是樂意都寫到我們的筆記本上或我們的心上,久而久之我們就把它當成我們心路的歷程了,就把這些有意識的東西當成我們人生和日常的全部了,倒是覺著我們的夢和夢想是無足輕重和不重要的。我們本來在夜間的夢中還是很感動的,我們在夢裡已經有了日常所沒有的呼喚和尋子覓爺就像我們已經夢到了在日常生活中所見不到的關係一樣,我們已經在那裡大聲呼號了,我們已經粘合了,我們馬上就要分別了其實我們在潛意識中已經知道天快亮了和雞就要叫了,接著我們就為生死離別而悲慟失聲了,我們把我們的枕頭或是枕巾都哭濕了,夢醒之後,我們的心還在那裡『撲撲』亂跳和迷糊猶豫呢。這時我們突然覺得我們的日常生活是多麼地重複和沒勁啊──通過今天就知道明天,用現實就可以告訴未來;但我們的夢中不是這樣,它是那麼地變幻和莫測,永遠不可把握永遠不在意料之中,本來以為該是這個人了,到頭來她(他)(它)就恰恰不是這個人;我們還是回到夢裡不要醒到現實吧!從這個意義上來講,『今夜酒醒何處?』『但願長醉不願醒』,倒是比現實中那些建功立業、金戈鐵馬、故河道和古戰場的詩句更符合我們的人性。──但是我們這些清醒的要返回夢中的想法,也就在被淚打濕的枕巾上徘徊了兩三秒鐘罷了。我們的潛意識馬上告訴我們,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差不多適可而止就行了;兩三秒過後,我們就把這痛哭之夢──實際上在支撐著我們的人生──像寡情的漢子丟掉眾多的情人一樣就丟到了腦後,接著又開始了你五更雞叫的現實人生。因為一個迫切的逼近的現實是,那個在實際生活中睡到你身邊的人會馬上驚醒地問你──這個時候她(他)(它)也因為你的夢和你的流淚忘記了她(他)(它)的夢了,她(他)(它)馬上就會折起身子警惕地問:『你怎麼了?你在夢裡為誰而哭呢?』聽到這句問話,你一下就憤怒了,你一下覺得這樣清醒的提問猶如世界末日的到來,你抄起床頭的夜壺就要摔到她(他)(它)的臉上──當然接著你沒有這麼做,你馬上就因為她(他)(它)的厲聲提問而驚醒了,你馬上就從夢的溫暖的餘波回到冷峻的現實夜晚了,你是不會因為一個浪漫的夢去犧牲實在的現實,你不會因為你人生的支撐去犧牲你現實的虛無,你到底要的是什麼?其實你自己心裡也不清楚;你只是從一種習慣和短淺的現在出發,你不會因為一個偶然的夢影響到你的一天甚至是一周,你可以為了一天和一周而犧牲你的一生僅有的美麗之夢,你可以為了你短暫的現實而犧牲你的整個的夢的系統──誰說夢沒有系統呢?誰說夢沒有中心呢?誰說夢沒有內核和外延呢?誰說夢沒有頭緒和頭腦呢?你沒有在一生之中總是夢到一個地方嗎?一個總是在重複的場合,青青的河邊或是肮髒的大便池,那就是你的核心,那就是你的支撐,少年的時候可能斷了但是到了中年或是老年它就又自動連接上了。夢中的你,永遠是那麼地不變和美麗。她可能是她,也可能是他;可能是他,也可能是它。看著迷亂的夢中倒有層次和秩序,井井有條的現實卻雜亂無章和讓人心煩。但是為了現實中一個和平的早晨,你將這一個系統和一個整體全部給犧牲掉了。你馬上答:『我沒有為誰而哭,我也就是夢到我們單位傳達室的老張死了。』你現實的謊撒得是多麼地低劣和圓全。為了你的解脫你和你的夢一下脫離得那麼遠。你真是一個負心的人,你真是一個提上褲子不認帳和夢一醒就忘掉的人。也許當你在漫不經心吃早餐的時候你還依稀記得夢的一些枝葉和碎片,夢的一隻被人扯斷的胳膊或是折斷的翅膀,但是到了上午八九點鐘,當你到了單位報了到打了卡、往水杯裡加了茶葉和傾了沸水,接著拿起報紙遮著臉就要開始你新的一天的時候,和你同床共眠、同床異夢的人這時並不在你的身邊沒有人對追查夢了,這個時候和你說話的人已經與你毫不相干了,是她(他)(它)而不是她(他)(它)在問:『昨晚你做夢了嗎?』你馬上也警惕地說:『沒有哇。』──也許今天上午你是清醒的和大無畏的,你受到了什麼現實中英雄人物的影響或是懦夫的反動力和反彈力,你一下表現出反叛和反動,這時你大無畏地說:『做了呀。』但是答完這句話之後,你再仔細回想你的回答真的要去追回你的夢,這個時候你連早餐時候的枝葉和碎片、胳膊和翅膀也找不起來了。只有到了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才有些黯然神傷呢?但是轉過頭來和轉過神來你又馬上忘掉了,你又忘恩負義和提上褲子不認帳了。因為接著你看到一個女同事或是男同事到了你辦公桌前,你馬上就想起如何在現實中去調戲現實了。──夢在我們的生活中佔據什麼位置,現在不就昭然若揭了嗎?我們總是丟了西瓜和撿起芝麻,我們總是主次顛倒和人生顛倒──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過去的歷史和舞蹈還能不顛倒麼?我們還能從前三個小天鵝身上看到什麼嗎?無非是在錯誤的迷途中再往前延伸和深入一步罷了。她們倒是表演得越差,對我們的毒害越淺;她們表演得越是深入和動人,就離我們的目標越遠。──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倒是拿進美容院的是石頭接著在陽臺上亮出來的仍是石頭的天鵝由於它的老實還顯得有些清純可愛,拿進去的是石頭拿出來的是人皮或是乾脆把我們送進絞肉機的人是別有用心和自作聰明了。──從這個意義上說,因人熱倒是好的,另開闢一個渠道倒是離我們的渠道越走越遠了。──也正是從這個意義上,我才為什麼要編織這樣一個夢中的恐怖的開心的和快樂頌的舞蹈奉獻給大家,背景為什麼是夢中而不是現實──因為我們在現在和現實中浸泡的時間過久了,我們在現在和現實中的大醬缸中已經浸泡了幾千年了,該換一下其實我們每天都接觸的夢了。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個想法和為了和這個想法配套,我才為什麼不以人的身份出現而要變成一根草和一朵花,『細雨濕流光』的攝春草之魂和花朵之魄,長在山之巔和霧之中──為什麼不在村西的糞堆旁和自己家的後院呢?那是因為我們世世代代為人的時間太久了,我們為人的時候在村西的糞堆旁和在自己家的後院中已經呆得重複得毫無知覺了。我對你們也是一步步循序漸進和循循善誘呀,拋棄美容院和陽臺,拋棄故河道到古戰場,從春草到花朵,才能一步步進入我的也就是你們的夢中。只有到了夢中,我們才能開始我們的舞蹈呢。也正是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才能說為什麼舞蹈和恐怖並不是外在的聲嘶力竭和刀光劍影而是內在的溫文爾雅和大眾都能參加的家庭舞會──還不是街頭酒吧裡亂七八糟的舞會──和請客吃飯呢。溫柔如在夢中,同樣甚至更能達到恐怖、開心和歡樂頌的時代。也可能正是因為這樣,你們對我自身和採取的方法才不好認定吧?不要以為我有什麼擁擠,正是因為你們的不好界定和判斷,我才在你們面前有了一片開闊地。世上為什麼到了後來評價舞蹈的時候沒有人評價我呢?為什麼在學術上研究前三個小天鵝吃她們留下遺飯的大有人在──說起來也讓人感到好笑,她們都留下什麼了?也就是留下一堆垃圾而已──這些後代的雞們非到垃圾和糞堆上去刨食而不到我溫柔的糧倉裡來覓尋呢?也是因為我藝術的全新處在一個不好界定不好評價不好下嘴沒有一個固定的觀念和概念可以概括和套住的地步。因為我在開闊地上,因為我在夢裡而不是在現實的雞的面前,因為我沒有在現實中與雞共舞而在夢裡和你們開著假面舞會,所以就給將來的後生們提出了一個難題和餵養了一隻理論的刺蝟。我沒有像其它三隻天鵝一樣有一種文本的凝結,我更多的和更自然所做的是一種揚手再見。說走就走了。走路的時候沒有一個伴。走著想著,一切還在夢裡;從清早到了中午,從中午到了晚上,我還沒有走出昨天的夢。我清早沒有拋棄夜晚,我現實沒有拋棄夢中,我走在路上還記著我枕巾上的眼淚,夢中的努力和想像、補充和假設就是我心中的一架縫紉機。看著我白天和你們一起上班,和你們一塊打卡,和你們一塊打水泡茶在辦公桌上吃著一塊油餅──清早睡起來就開始抱著膝回想和展望,現在還沒來得及吃早飯呢;一切做得和你們一樣,我好象就在你們之中,我的身就在這裡我也就置身在你們其中,當時我沒有給你們說什麼,現在我才告訴你們,其實我的心根本沒在那裡,我的心還留在過去的一整夜,我心中的『嘁嘁哢哢』的縫紉機一直在那裡連綴和補綴昨晚的破碎如枯葉一樣的夢呢──本來在夜裡夢還是連貫的,但是一到清晨和雞叫就讓現實給沖散了。我是多麼地痛恨現實。看著我在辦公室對你們微笑和你們插科打諢,其實我的心正在霧裡雲中呢。對於這樣一個紛紜和時刻不定的人,對於一個看起來是這樣其實是那樣其實也不是那樣而是另一種飄乎不定的別樣的人來說,她可不就不像其它三隻永遠在現實中和你們斤斤計較的小天鵝那麼好評判和界定了嗎?評判和界定是一種人為的結果,這種結果可以在現實中暢通無阻,而我這裡到處是雲,到處是霧,剛剛是這樣,轉眼之間又是那樣;剛剛是這一個人,轉眼之間就是另外一個人而且最大的可能是連那個人也不是,這時的評價和界定還有什麼意義呢?你的不評價和不界定也是一種聰明和自知呢。我們相聚在假面舞會上,一切都是不可料定和撲朔迷離的,世界和時局一會兒一個變化,一開始你可以扮演三國時的老曹,你穿著丞相服就來到了大家面前,但接著你就又不是他而成了明朝的髒人韓,隨著夢的背景的變化,轉眼之間你又成了馳騁在綠茵場上的球星巴爾·巴巴。一切都由著你的性,一切都隨心所欲,外在是不重要的──這是我和前三小天鵝的最大區別──,重要的是你的心。你的心就是18歲少女的心或是秋天的雲,變幻莫測和永遠難以把握,你想著想著就流淚了──你是為了她(他)(它)而流嗎?說是,也不是。你讓我怎麼把握和界定呢?怎麼在這開闊地上而不是在一個牛圈和飼養棚裡去套這思想呢?於是我在歷史上就永遠是一個空白了。為了我的舞蹈,為了我的夢和假面舞會,為了我的請客吃飯和飯後的桑拿,我們到那空地上去打棗──空地上一棵是棗樹另一棵也是棗樹,我們到空地上去撒歡,我們到空地上去光著屁股洗澡和按摩,我們到空地上去調停對壘的兩軍和簽署停戰協議。我們到空地上去破壞和不界定。我們到空地上去發展自己的夢和隨心所欲而不是在別人的指導和恩賜下才能開始你的恐怖、開心和歡樂。這個歡樂頌就是一片空地。在這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的空地上,你就上演從古到今所有龐大的夢的話劇吧,你就流出從古到今和從中到西所有不是現實而是夢中的眼淚吧,你就說出所有的現實中不好說在夢中也是壓抑著的驚天動地和驚世駭俗的思想吧──雖然你採取的是喃喃細語的方式,你就撒著歡地夢非夢和花非花地裝瘋賣傻吧,而這時你身後和你夢中的背景是什麼呢?就是從古到今在現實中──這時反倒在現實中而不是在夢中──一批批倒下的和被殺戮的18歲的少女之心,就用她們的魂斷現實作為背景來發展和展現我們的一個個大夢。沒有固定的場景、情節、細節和思想,所以一切都不是後來者可以追尋、琢磨和再現的。我們的夢和恐怖的核心在什麼地方呢?就在於它的不可重複和再現性。過去了也就過去了,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吃了這包子就沒這個餡了。前三隻小天鵝的舞蹈都是可以排練和再現的,它們可以演出一場又一場──它們的每一場舞蹈都僅僅是一種重複的演出,而我的舞蹈是一朵花、一朵雲、一團霧和一場到頭來註定要醒來的大夢,它們說隨風而散就隨風而散了──等它們隨風而散之後,你到哪裡去捕捉和尋覓呢?就像你已經去世的親人的笑容。它們和我們的現實要求有著不可調和的矛盾,因為它有夢中的不可停留性。你怎麼讓它再上演呢?也正是因為這樣,你們能在前三隻小天鵝膚淺的現實舞蹈──『演出』之後,接著趕上這驚心動魄和永不可知的舞之夢和夢之舞,也算你們有了世紀之交的幸運。你們再也不用擔心淚水打濕枕巾和上班之後的茶水,你們可以一整天都在你們昨晚的夢裡,你們在夢裡也就是跳一跳假面舞蹈出現一下你們現實中永不可能或永不可再的情結,請客吃飯之後再讓你們到空地上洗一個光屁股澡──我給你們免費提供連裰夢的碎片的縫紉機──如果你們將要到來的恐怖和快樂是這樣的話,這恐怕就是前無古人和後無來者了吧?空地之夢,恐怕將來就永不再現和無法再現了。──親愛的孩子們,我說到現在,你們聽明白和聽清楚了嗎?你們知道我們將要開始的舞蹈和恐怖是什麼樣子了嗎?如果你們聽明白聽清楚了,我們就可以馬上開始;如果沒有聽明白聽清楚,我可以再開闢一條思路另說──就是這個『說』,也是無法再重複了,直到你們聽明白聽清楚為止。到底怎樣,我讓你們選擇,我是不著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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