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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肖冬雲聽趙衛東那麼問,據實相告——這所「囚禁」他們的院子,最先是結核病防治院,後來一個時期內曾是精神病療養院,將她送回到這裡的那個男人,曾在此地住過院。所以他一講這裡的周邊情形,他就明白該往哪兒送她了……

  趙衛東追問:「難道你的那位『老院長』,曾和那個男人是精神病病友嗎?」

  兩天以前,他對「老院長」是心懷敬意的。因為那時對方告訴他們這座城市是北京;他們是以毛主席的遠方客人的身份住在北京郊區;住地是無比關懷他們的「中央文革」的首長們指定的;而對方自己,是受毛主席和「中央文革」的首長們之命,專門為他們服務的……而兩天中的經歷,雖然並未使他明瞭許多,卻起碼清楚了一點,那就是——對方騙了他們。故他開始認為,以所謂「老院長」為首的對方們,既不但是根本不值得他們信賴和心懷敬意的人,而且都是目的陰險的人了……

  肖冬雲被問得一愣。

  李建國及時點撥:「衛東他還是在問你,自稱是『老院長』的老頭兒,怎麼知道送你回來那個男人是精神病患者?」

  和趙衛東一樣,他對「老院長」們的態度,也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

  肖冬雲對這所院子對「老院長」們的看法卻是與趙衛東和李建國不同的。她兩天中的經歷雖有驚無險,但仍心有餘悸。她覺得,畢竟的,她是回到了一處較為安全的地方,是回到了一些不至於危害她的人中間。「出逃」的經歷,甚至使她一回想就後悔後怕,甚至使她感到這所院子及「老院長」們特別親切了。

  她又據實相告——「老院長」乃一位精神病醫學專家。在此地精神病療養院的幾年中,確曾任過它的院長。

  「送我回來那個男人,是過去他的重點病人。」

  「你何以對他瞭解得如此之多呢?」

  「他親口告訴我的。」

  「什麼時候?」

  「我第一個回到這裡的時候。」

  「你信他的話?」

  「我……為什麼偏不呢?」

  「信到什麼程度?」

  「這……反正我覺得他是個好人。」

  「覺得?……根據什麼?」

  「……」

  「動輒覺得覺得,是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現。革命的敵人和革命的反對者們,往往將我們革命者和同情我們的人誣為瘋子。這是反革命們的慣伎。這個歷史的經驗值得注意。」

  李建國附和道:「對,對。」

  於是氣氛頓時又變得凝重了。

  「戰友肖冬雲同志,讓我們握一下手。」趙衛東伸出了他的手,一臉嚴肅。

  肖冬雲如墜霧中地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

  趙衛東沒容她立刻將她的手縮回去。他的一隻手一經握住了她的一隻手便不放鬆。他向她俯近了身子,與她眼睛注視著眼睛,另一隻手拍著她那只手的手背,和顏悅色地說:「親愛的戰友哇,剛才我又連續追問了你幾句,但那絕不意味著我又對你不信任了。事實上我非常地信任你。無論怎樣的反革命伎倆都休想將我們的戰友關係離間開。我們的心永遠是相通的,對嗎?」

  肖冬雲默默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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