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醒龍 > 我們香港見 | 上頁 下頁 | |
十三 | |
|
|
孔雀冷了一會,又熱情起來。她站在一輛大巴門前,給我們每個人獻上一串佛珠一樣的花朵,並說這是泰國旅遊的第一個項目,美女獻花。孔雀還會雙手胸前合十。 大巴開往太陽酒店的路上,孔雀介紹說剛才那串花是泰國人的一種祝福,她請我們為這種祝福每人付上十元人民幣的小費。孔雀還讓我給收一下。我正在遲疑,何總就讓小周付了他們六個人的,萬組長接著將他們六個人的六十元一齊付了。我只好向鐘老和王海伸手,最後又添上自己的十元。坐在最前排的那個皮膚黝黑的男人笑眯眯地從我手裡接過一百六十元人民幣。 這個男人姓蔡,他自己讓我們叫他屁屁蔡。屁屁蔡的中文是父親教的。他父親在國民黨軍隊當兵,四九年被解放軍攆到泰國。他不無自豪地說,父親娶過三個泰國女人做老婆。鐘老不失時機地說,少不了也種鴉片。屁屁蔡大方地回答,我們這兒有兩大傳統是丟不掉的,一是毒品,二是精神污染。精神污染這個詞的應用顯然讓屁屁蔡興奮起來,他聲明這是去年北京一個旅遊團的人教給他的,來泰國的人都是想讓精神污染一下。車上的人都懂他的意思大家一齊笑。屁屁蔡說,來我們這兒就是要讓身心都得到放鬆,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污染,染得再黃也不會有人管。只要你們將隨身帶著的人民幣、港幣和美元都留在這兒就行,泰國經濟現在糟得像一灘糞。 屁屁蔡一路隻說了這麼一句不帶挑逗的話,另外一句正經話是在房間分好後,告訴我們,上午八點鐘morning-call。 還沒有morning-call我就醒來,鐘老的鼾聲讓我勉強睡了兩個小時。我撩開窗簾,一點也不相信自己正身處異鄉。曼的朝陽也是千篇一律。鐘老鼾聲的間隙裡,還夾雜著王鳳在隔壁房間裡驚恐的夢囈聲。我穿好衣服,一個人下樓走到酒店外面,胡亂轉了一通,除了汽車,到處都是身著袈裟的僧人。這讓我懷疑在佛教如此盛行的地方,毒品與色情真的那麼多嗎。後來,我碰見兩隻黑狗,它們狠狠地盯著我,我假裝不慌不忙地轉身往回走,那兩隻黑狗竟然一直跟到酒店門外。 我在大堂裡與孔雀碰了面,孔雀剛交完電話費,見到我時嫣然一笑。她問我怎麼不睡覺。我問她這家酒店是不是真有三星級以上標準,怎麼就像武昌火車站附近的私人旅社,裡裡外外的動靜全能聽見。孔雀要我理解,人家夫妻見到異國情調,自然會亢奮。我將同鐘老一道聽來的話告訴她。 我說,腎癌晚期的人,連欲念都沒有了。 孔雀不以為然,男人就是好哄,王海騙別人將你們也捎帶上了。她說。 你是不是在哄我?我馬上說。 到了芭堤雅,你會快樂的。孔雀說。 我們找了一個地方坐下來。孔雀要了一杯咖啡,也替我要了一杯。她笑眯眯地要我買單。 還在失戀嗎?孔雀呷了口咖啡,曼的咖啡可以品出女人的體香來。她說。 我說,從認識你以後,就過去了。 孔雀一撩頭髮。我當然明白,真的,我還沒有碰見過不喜歡我的男人。說出這句話後,孔雀早起的倦容全在臉上消失了。 這是不是你提前來曼的原因?我盯著她的眼睛問。 別吃我的醋好不好,孔雀眼睛一眯,笑成一道縫,我在清邁聯繫了一個業務。老實說,我得賺點錢。不是為了讓你聽著舒服,白珊跟上牛總不會有好結果。孔雀說。 我問她怎麼知道,她閃過去不回答,反而說,我已經看出來,小周對你有意思了。 那又怎麼樣,我現在只喜歡你。我一咬牙說。 請別這麼想,否則到了芭堤雅你也會感到痛苦。孔雀說。 我說,無非再像白珊那樣來一次。 我不會讓你走到那一步。算上這一次,我已經帶了十一個團來泰國了。孔雀一轉話題,每次都一樣,自費的少,公費和老闆請客的多,一路上盡鬧矛盾。不知這一次怎麼樣。她憂慮了一下。 我願意她繼續說下去。 孔雀說,公費和自費的都好說話,不好說的是老闆請客的那幫人。到了芭堤雅你就知道,那裡很多自費項目,公費的人基本都去看,自費的人基本都不去看,然後大家就一齊看老闆請客的那些人怎麼虛偽。 離約好morning-call還差半個小時,孔雀突然說,你能陪我去一趟清邁嗎?現在就走。 不是販毒吧?我說,行,別人敢販毒我為什麼不敢。我站起來。 神經病才販毒,孔雀壓低嗓門說,充其量不過是走私。 孔雀答應晚上回來陪我夜遊湄南河。這個項目是日程上沒有的。至於白天參觀鱷魚養殖場、鄭王廟、大皇宮和玉佛寺等,我本來就興趣不大。 | |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