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醒龍 > 我們香港見 | 上頁 下頁 | |
十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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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挑床吧?我剛開口就意識到她是在提醒昨夜的事。我尷尬地笑了笑。 小周說,幫幫我,你不會吃虧,我知道自己有多好。 小周走開了。何總和胡虎他們在叫喚。我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她的背影。 順德港的海關大樓建得很美,王海摟著王鳳的腰,在大廳裡轉了一圈,又去樓上,然後到了大門外。正好鐘老也轉到門外,他們讓鐘老幫忙照一張合影。王鳳推了幾下王海,不讓他太親密,太親密的照片不好意思拿出來給別人看。鐘老手中的照相機剛好在他們親密時閃亮一下。 王鳳像是很容易疲勞,回到休息廳坐下不一會,就倚在王海的肩頭睡著了。王海怕驚醒王鳳,小聲請我幫忙打開行李箱,拿出一件衣服技在王鳳身上。我看見行李箱的小口袋裡放著幾瓶速效救心丸。王海知道我的目光所至,他分明輕歎了一聲,眉宇間頓時掛上許多沉重的憂鬱。 鐘老坐到我身邊。你怎麼不給家裡打個電話,我問。 我總在打電話,鐘老說,並且免費。 對面有些不樂的小周眼睛忽然一亮。不知從哪兒跑出一隻京叭,小狗長得只有貓大。京叭朝我們跑過來,冷不防沖著正在打瞌睡的王鳳狂吠起來。朦朧中的王鳳尖叫著直往王海懷裡鑽。王海吆喝了幾聲,京叭依然不肯退去。王海撩起一腳將京叭踢出老遠。京叭在地上打了幾個滾,爬起來時腿都瘸了。一個穿制服的女人聞聲出現了。她抱起京叭就要王海、王鳳陪她去醫院。我忍不住上去替王海他們分辨。見那女人不聽,王海一個人跟著她走了。隔著大廳的玻璃門,王海在剛才照相的地方站著同那女人說了些什麼。那女人一揮手,竟讓王海回來了。包括何總和萬組長他們十幾個人都圍上來問怎麼了。王海說無非多說幾句軟話,出門在外,低低頭沒什麼。王鳳也說,我這老公,外面什麼事他都能擺平。胡虎在人群裡不輕不重地說,真不錯,有老婆的這等信任。 有人在背後拉了我一把,回頭一看是鐘老。 跟著鐘老走到大門外後,一眼看見那個穿制服的女人正在草地上遛狗。京叭的後腿還有點瘸,不過看樣子肯定沒事了。鐘老走過去同那女人聊了幾句,女人就將什麼都說了。王海告訴那女人,王鳳患了腎癌,而且還是晚期,她自己不知道,總想著要出國看看,他這才帶她出來看看。那女人說她的哈哈一向很乖,從不惹人,她也奇怪哈哈怎麼反常了。她從小就知道,狗通人性,誰開始走魂了,狗都知道,如果狗專門盯著某個人咬,這個人就快沒命了。不然,她是不會原諒王海的,她買這條京叭,花了二十萬港幣。我一驚,再看鐘老,鐘老的劍眉上掛著一絲嘲諷。 我們回去時,緩過勁來的王鳳正在同王海玩著拍巴掌的遊戲。她還開心地對大家說,這是在家同兒子學的。我和鐘老無語地拿起行李。接站的那人在遠處招呼我們進關。 上船後,鐘老買了一份《星島日報》,我以為他會在娛樂版上尋找林青霞,」哪知他一下子就翻到財經版上。整個航程,鐘老都在報紙上度過。坐在他旁邊的胡虎很煩報紙擋住了前排小周的背影。他幾次要鐘老將報紙疊起來看,鐘老總說,看報就是看報,一疊起來不就成了看書看雜誌。林處長見胡虎語氣越來越不對,就開口要胡虎謙讓點。胡虎不能再說什麼,他起身往外擠,然後坐到最後面的空位上。何總上廁所時發現胡虎垮著臉獨坐著凝望外面的水天,就叫小周去問問他哪裡不爽。小周過去挨著胡虎坐了十幾分鐘。鐘老小聲對我說,他弄巧成拙了。 小周回來後淡淡地說了兩個字:沒事。接著又輕聲專門告訴我:他在發心燒。 船在香港維多利亞港停靠後,岸上有個女孩在向我們招手。 孔雀!我欣喜地叫道。 萬組長他們馬上追問,又不是動物園怎麼會有孔雀。除了他們還有別的人,大家都想知道孔雀在哪兒。小周告訴他們,孔雀是個女孩,是我們的領隊。接著她告訴我,孔雀不可能出現在碼頭上,她無法進關來接我們。我再看時,那個女孩果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香港的海關如同虛設,我們大包小包地走過去時,那些穿制服的男女,就像內地政府機關的人一樣,在崗位上聊天聊得眉飛色舞。我們正在議論哪兒的中國人都一樣,那個穿制眼的男人猛地停止嘻笑,沖著好好走路的林處長突然說,你,帶了違禁品嗎?林處長一驚,下意識地用手捂了一下皮包。她說,沒有。另外幾個穿制服的馬上板起臉,要她將皮包打開看看。何總正要過去,有人吆喝起來,不讓停留。我們只好遠遠地看著。林處長包裡沒有多少東西,除了大約兩千人民幣,其餘的都是些化妝品。那些人仿佛就是看林處長不順眼,檢查完了以後,還要審視一番。 林處長總算過來了,她說,真是莫名其妙。 小周趕緊上去幫她拖旅行箱。 來到外面的大廳,我又開始尋找孔雀。 一個瘦瘦的年輕男人毫不猶豫地上來問,哪位是何總?何總應了一聲。年輕男人又問,十六位都到齊了嗎?這次是葉老師回應說到齊了。 我們就這樣毫無道理地跟上人家上了外面的一輛中巴,根本沒見著孔雀。那位年輕男人也不怕我們沒跟上,只顧自己在頭裡走,鐘老和王鳳有些跟不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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