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醒龍 > 痛失 | 上頁 下頁 | |
三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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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席後按縣裡流行的規矩,不管是主客,什麼話也不用說,一起連飲三杯。這叫過門。 過門一完,當主人孔太平正要說話,月紡上來毫不客氣地說,今天這頓酒由她來當家。月紡從酒櫃裡一下子拎出三瓶五糧液。她將其中兩瓶分成五份,分別給了五個男人,蕭縣長的愛人和方行長她另外給了一些飲料。做完這些後,月紡將剩下的那瓶五糧液擰開,拿在手上說:「我請大家來是有私心的,不過作為一個女人我想你們也不會計較。孔太平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因此我要請各位作陪要給他壓壓驚。自從與孔太平談戀愛到現在,我從未喝過白酒。我知道官場上的事越來越複雜,一不小心就有人被人暗算的事發生。我想讓自己清醒點,多一雙眼睛替孔太平在背後盯著點。哪知能力有限,費了老大的勁也沒給孔太平幫上忙。好好的上著黨校卻被不明不白地退了回來。到這個份上也沒有別的東西給自己的男人分憂,就這酒了,誰汙陷我的男人,這酒就是他的血!我將它一口喝下去!」 聽著月紡說話,段人慶坐在那裡像是憋著尿一樣焦躁不安。 月紡將左手伸成蘭花指,指著想上來攔住自己的孔太平說:「別以為只有男人有血性,女人一樣有!」說著月紡將整瓶五糧液舉起來,用嘴含著瓶口,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蕭縣長不動聲色地說:「月紡,你是喝的礦泉水吧!」 月紡有些挑逗地說:「蕭縣長不相信,你可以嘗一下我嘴裡的味道。」 蕭縣長的愛人趕緊插進來說:「好,月紡像我。當年老蕭懷才不遇時,我也是陪著他躲在家裡喝酒。」 月紡的酒意很快就上來了。她用劍指指著蕭縣長說:「就我對孔太平的瞭解,他已經是夠好了。有件事包括趙鎮長都不知道。孔太平有個舅舅在鹿頭鎮當農民。孔太平的雙親死得早,這個舅舅待他就像親兒子,他和舅舅的女兒就像是親兄妹。你們也知道那個專養王八的養殖場經理叫洪塔山,孔太平平時對他要多好有多好,就是這個傢伙竟將孔太平親妹妹一樣的表妹糟塌了!換了別人當鹿頭鎮的書記,洪塔山縱然不死也要脫一層皮。孔太平為了保住鹿頭鎮的經濟,就像當年關羽降曹操那樣忍辱負重,放過了洪塔山。不信你們可以當面問問田毛毛!」 月紡沖著廚房叫了幾聲田毛毛。田毛毛應了幾聲,卻不見人出來。方行長跑過去看,才發現田毛毛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嘴哭成了淚人兒。月紡醉得不行了,她硬撐著從廚房裡將田毛毛扯出來,讓蕭縣長和段人慶看看。 月紡說:「這麼漂亮的女孩,是不是值得你們也不愛江山愛美人一回!」 月紡讓田毛毛坐在自己身邊,田毛毛勉強坐下來,一副低眉落眼淒淒慘慘戚戚的樣子。 段人慶狠狠地與孔太平碰了一下酒杯後說:「孔書記,我沒有你偉大,我只會敢做敢為!誰要是碰我家的女人,我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閹了他再說。」 月紡迷迷糊糊地說:「段書記,依我看你還是別太衝動,說不定你家的女人想得通,調轉頭來要嫁給你要閹的男人哩!」 段人慶差一點被激怒了,他正要甩酒杯,被眼明手快的王科長按在桌面下。段人慶用力一掙,一隻筷子竟帶著一團油蹦到蕭縣長愛人的身上。 蕭縣長的愛人馬上撩起絳紅色的羊絨衫叫起來:「段人慶,你別發瘋好不好,我這羊絨衫可是新西蘭產的,兩千元一件!」 段人慶說:「沒事,嫂夫人,回頭我陪你一件冰島產的。」 蕭縣長看了段人慶一眼,扭頭對月紡說:「孔太平的事也沒有你說的那樣嚴重。老實說,我是提過要求,要他回來主持鹿頭鎮的工作,趙鎮長畢竟還有些經驗不足,你們也都知道,一個鹿頭鎮,一個鹿尾鎮,加起來就是半個縣,出不得半點差錯。地委組織部一開始不同意放孔太平回,不知後來怎麼搞的,竟然是地委馬副秘書長親自通知,要結束孔太平在地委黨校的學習。所以,我一整天都在懷疑,這是不是地委領導在搞緩兵之計,說不定什麼時就將更重的擔子壓在孔太平的肩上!你們可能已經聽說,區書記提拔幹部經常讓人出其不意。」 蕭縣長一說完就起身告辭。其餘的人一見趕緊跟著告辭。 半夜裡月紡吐了,樣子很曆害,最後竟吐出一些血絲來。孔太平大聲叫著要田毛毛過來幫忙。叫了幾聲也沒有回應,他推開虛掩著的房門一看,田毛毛已經悄悄離開了。孔太平只好獨自將月紡送到醫院裡打點滴。月紡清醒一些後,非要孔太平將自己的情形告訴蕭縣長的愛人。孔太平不想做會畫蛇添足的事,就騙了月紡一次。一個星期後,趙衛東來家裡詢問那份報告的結果。趙衛東聽說月紡那晚喝酒喝得吐血,也說這事應該讓蕭縣長的愛人知道。趙衛東說的話就像孔太平讓他寫的要錢報告一樣,一轉身便是泥牛入海無消息。直到快過年時,月紡才又在菜場裡碰到蕭縣長的愛人。這時月紡差不多已快忘了自己醉酒的事。蕭縣長的愛人也沒提起。 通過這件事,孔太平意識到月紡不僅是自己的妻子,還是工作與事業上的好搭擋,有事時是可以與之商量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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