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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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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從地委黨校灰灰溜溜地回來後,孔太平一共只在鹿頭鎮呆了三天,其中一天還是去看望田細佰和田毛毛。另外兩天,一天用來開總結會,一天用作與黃所長和李妙玉等人聊天。黃所長告訴他,關於區師傅的情況對方目前只給了一份簡單的材料,區師傅的確當過副檢察長,五十五歲時就提前退休了。黃所長說話時毫無表情的樣子反而引起孔太平的注意,他覺得黃所長在這件事情上有東西在瞞著自己。孔太平名義上是在落實關於建設高山環保蔬菜基地的報告,實際上是在家休養生息。鎮裡寫的那份報告放到哪兒了他都不知道。趙衛東隔三差五地來家裡坐坐,每一次來,心氣都比前一次煩躁。眼看著年三十就要來了,來鎮裡要錢的人簡直比到刑場看殺人的還要多。其中有兩撥人最厲害:一撥是鎮裡欠著幾個月工資的教師。一撥是在夏天被泥石流弄得傾家蕩產的幾十戶農民。鎮裡不欠他們什麼錢,可農民們不幹,手拿登載著國外一些政府如何善待災民事例的報紙,天天在鎮裡說些難聽的話。鎮裡的幹部還在暗地裡組成了第三撥人,他們嘴裡沒做聲,想要說的全表現為辦事效率的低下。孔太平遲遲不想回鎮裡主持工作,也有這方面的考慮。他聽李妙玉私下說過,上黨校之前自己再三叮囑不讓花的那幾萬元錢已被趙衛東花光了。 越靠近年關,那些要錢的人情緒越激動。特別是教師們,因為不歸鎮裡管了,他們膽子也大了許多。臘月二十那天,幾十個青年教師居然在鎮裡鬧事,情急之中還將趙衛東推到辦公桌的一隻角上頂傷了腰。趙衛東一氣之下不想管鎮裡的事了。趙衛東到蕭縣長那裡訴苦時,蕭縣長反而將他數落了一頓,最後要他來請孔太平出馬。蕭縣長管著全縣難處更多,孔太平知道這一層意思。經不住趙衛東三番五次地登門拜請,蕭縣長不僅打了電話來,還親自寫了信,孔太平只好回鹿頭鎮正式辦公。 蕭縣長在信裡說,鹿頭鎮的事沒有孔太平是辦不好的! 為了印證蕭縣長的話,孔太平三天之內就使盡了渾身解數。 按照往常的習慣,洪塔山實際報的利潤數總要比真實情況少兩到三倍,這也是孔太平敢在大火燒到門口時出面救險的一張底牌。孔太平沒料到,洪塔山的習慣改了,早早就將底牌亮了出來。孔太平將財政所的丁所長叫到洪塔山那裡,三個人當面時,孔太平將話說死,要丁所長作擔保,以養殖場的名義到銀行借貸款,無論如何也要將年關度過去,明年的事明年再說。剛剛下定決心,外面就傳來消息,從縣銀行到鎮裡的辦事處,除了儲蓄以外其它業務一律停辦,所有帳目全部集中鎖入指定的金庫。丁所長和洪塔山去試了試,果然管信貸的人連影子都見不著。縣裡的情況更不妙,財政局那幾個平常沒有化妝不進辦公室的女人,竟然像三天沒洗臉一樣,孔太平還沒開口,她們就一齊叫饒,救孔太平發發善心留她們一條命,就是讓人販子將她們賣了也弄不回幾個錢。不管面前的情況如何艱難,孔太平再也沒有想過要將月紡的私房錢拿出來救急。月紡有幾天沒見著孔太平,兩人在電話裡說話時,月紡告訴他,不要打銀行的主意,今年下達的緊爭通知用詞雖然和往年差不多,但由於總理豎著劍眉親臨北京的銀行總部,將一些很硬的指標甩在那裡,大大小小的行長都怕丟頭上的妙帽。孔太平也發現總理很少在電視上露面,偶爾出來就是接見外賓也豎著劍眉。當然月紡還另有考慮,她不想讓丈夫在自己的同事面前低三下四。 孔太平將自己關在家裡苦思冥想整整兩天,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可想了,便又求月紡將縭子的電話號碼拿出來,當著面給縭子家打電話。接電話的又是那個男人。孔太平這一次嚴格按縭子說的,連個請字也沒用,直截了當地說:「找縭子!」男人竟也不多問,大約是回頭叫了一聲,話筒裡傳來空空的回音。縭子的聲音在電話裡特別好聽,柔得像清水裡浮現著的白雲。 聽見孔太平自報家名後,縭子驚喜地說了聲:「你怎麼想起我來了!」 孔太平如實地說:「你不是讓我有為難的事時找你嗎?」 在縭子的鼓動下,孔太平很快將鹿頭鎮面臨的困難說了一遍,他要縭子幫忙聯繫一下地區財政局有關人員與自己見個面。縭子遲緩了一下才說,地區財政局的話她也不方便說,不過她可以介紹孔太平到省財政廳去見一個叫湯有林的處長。孔太平一聽,馬上想起那個給縭子寫信的男人,心裡明白縭子這樣做只是一廂情願,湯有林如此薄情,絕對不會為她幫這個忙的。孔太平不好明說,就個理由說省財政廳離得太遠,救不了近火,就算人家同意,也要等到年後才能轉帳到縣裡,不如地區財政局,一說給錢馬上就能拿到手。說了半天,總算將縭子說動了。放下電話不到半個小時,縭子就回話讓孔太平馬上到地區來一趟。 孔太平將鎮裡僅有的兩千元錢拿來上一半,小許的吉普車出了毛病後因無錢修理,癱在家裡,孔太平只好一個人搭乘長途汽車不聲不響地往地區趕。按縭子的吩咐一下車他就趕到碧雲賓館訂了一桌酒席,雖然是高中低三檔中最低檔的那種,賓飯還是要了一千元押金。接下來孔太平就在賓館大堂裡等縭子,眼看著天完全黑了。又皮看著七點鐘過了,八點鐘來了。始終不見縭子的蹤影。孔太平朝餐廳的服務員說了許多的好話,好不容易才讓她們將上菜時間推遲到八點半,仍然不見有人來。孔太平瞅著滿滿一桌酒菜正發愣,有人上前來問他的名字,說是有個小姐打電話找。孔太平跑到服務台前拿起電話,一個陌生女人告訴他,縭子不能來吃飯了,財政局的人也來不了。孔太平接過服務員給他的進餐發票,一口飯菜也沒吃便離開了碧雲賓館。他傻傻在街上轉了好久,直到發覺自己又餓又冷時才知道自己正在面對一千元錢白丟送給人不說,自己身上還一文不名。孔太平出門時走得太急,平時帶在身上的零花錢剛夠買一張車票,原以為可以馬上從地區財政局那裡拿到錢,哪裡料到會是如此結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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