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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縭子說:「看得出,你在這方面還沒有出道。我教你吧,送禮時出手要重,別不痛不癢的,那樣搞不好就會被人以拒賄的名義賣給了檢察院。」

  到這時,孔太平再也忍不住要問縭子的名孩。縭子將一個電話號碼告訴孔太平,要他在遇上什麼過不去的事打電話找她,說不定她會幫上忙。縭子體虛,一會兒就睡著了。孔太平不敢睡,歪在沙發上不斷地聽見縭子半夢半醒的抽泣聲。

  早上起來,見縭子躺在那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孔太平走過去抓著她的手要試脈搏。數了不到十幾下,縭子眼皮一動,醒了過來。

  孔太平有些不好意思,就說:「我怕你犧牲了!」

  縭子一動不動地瞅著他,過了一會才說:「真沒想到這個地區裡還有第三個看著女人睡在自己屋裡卻不動心的男人。」

  孔太平說:「我想第一男人應該是你爸爸。另外一個哩?」

  縭子說:「是我伯伯。」

  孔太平說:「這就對了,好男人也不該只出在你一家。」

  縭子笑一笑後,將昨晚說的話作了些補充:孔太平有事打電話找她時,如果是別人接電話時,不要問接電話的人是誰,只需說一句:請找縭子。孔太平猜測縭子的爸爸一定是個有地位的人。他將縭子的話記在心裡,然後上賓館餐廳買了些早點回來,縭子吃完後還不想走。孔太平有些擔心萬一小袁和孫萍回來了,他一張嘴說不清,就盼著她早點走。孔太平幾次說,整整一夜她都沒有給家裡一點消息,家裡會著急的。縭子一點不在乎地說,她就是想讓他們著一回急。縭子還要孔太平攔著不讓服務員打掃房間。

  一直捱到午飯後,縭子才穿上孔太平給她洗乾淨的裙子,像是什麼事情也沒發生一樣離開孔太平的房間。

  縭子走後,孔太平在收拾她遺下的那些帶血的穢物時,從廢紙簍裡發現一個乾淨的紙團。打開一看,是那個叫湯有林的男人寫給縭子的信。湯有林在信上說,他希望懷孕的縭子早點做人工流產,在目前的情形下,他們的關係是不能公開的。湯有林還要縭子放心,自己對她的感情是不會變的。孔太平將別的東西全都扔進抽水馬桶裡並放水沖走,獨獨留下那封信。隨後,孔太平拿上自己的剃鬚刀來到總服務台,說是先前住宿的客人丟下的。總服務員在登記薄上查找時,他也探頭跟著看,結果真的發現湯有林的名字。湯有林的工作單位他也掃了一眼,是省財政廳。

  剩下的時間正好睡覺。

  快到黃昏時,小袁回來了。小袁在省城那邊也沒有事情可幹。孫萍只將他的CALL機號碼要走,就要他自己找地方休息,什麼時候回來,她會打他的CALL機。小袁洗過澡找出自己的衣服準備換上時,突然大叫起來。他不明白衣服上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血跡。孔太平也裝著不解,隻字不提縭子曾經穿過他的衣服。

  吃晚飯時,孫萍來了,她用十張剩下的會議餐票,請孔太平和小袁吃了一頓。然後說好明天吃過早飯出發回縣裡。晚飯後,孫萍在賓館大廳就與他們道別。她走後,司機小袁有些不滿意,說孫萍在下面當工作組時,乖得像個小媳婦,一回到上面就變成了冷眼看人的闊太太。這麼遠跑來,起碼應該找個地方陪孔太平跳跳舞。孔太平替孫萍解釋,說她本來有些這方面的安排,都被他推辭掉了,他說鄉下幹部不能學上這些東西,學上了就更不安心在基層為普通百姓做實事。

  孔太平將剩下的四千元錢退給小袁時,小袁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跟著洪塔山鞍前馬後跑了許多地方,見過各種各樣的人物,能夠將到手的錢退回的人,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小袁說,從今以後,他可以告訴別人,天下烏鴉也有白的。

  孫萍沒有食言,第二天跟著孔太平回到縣城。按照小袁的話法,回到縣裡,孫萍的一舉一動又變得乖巧可人。孔太平的底氣也壯了起來。孫萍剛在縣政府招待所住下,孔太平就要她去找縣公安局的同學,將洪塔山的材料處理掉。孔太平正色地告訴孫萍,保住洪塔山這個搞經濟的動物,鹿頭鎮奔小康的大業就有一半的把握。孫萍想了一會說自己先洗個臉。她在衛生間足足呆了二十分鐘才出來,也許是化過妝,那笑容顯得更加動人。

  孔太平忍不住讚歎起來。「女人要變美麗真是太容易了。」

  孫萍說:「女人的事在男人眼裡總是不用費力。化妝也得有好基礎才行,不信你讓李妙玉試度。」

  孔太平不解地說:「你認為李妙玉長得很難看?」

  孫萍說:「我就知道這話會讓你難受。李妙玉就是長得難看。」

  孔太平心裡不同意,卻沒有再爭辯。孫萍不瞭解下情,她不知道,但凡能當上婦聯主任的女人,雖然不是當地最漂亮的,總會在某一方面有過人的姿色。他輕輕地笑著說:「不管什麼事,有個好基礎總會方便一些。當幹部的基礎是入黨。我記得你說過自己好像還不是黨員。派到基層當工作組的同志,其實也能在下面入黨。」

  孫萍笑眯眯地說:「孔書記是不是想同我談交換條件?」

  孔太平嚴肅起來,他說:「你錯了,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市場經濟。」

  孫萍馬上心領神會地笑起來。「其實這次下基層來我就有考驗自己並在基層入黨的願望,只是怕自己條件不夠才一直沒有表露。」她一轉話題繼續說:「說真心話,如果是別人,孔書記開了口,我不會有二話。可是對洪塔山我實在不想幫他。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向你彙報。年初時,你派我同養殖場的幾個人一起到南方出差。一路上洪塔山反復說這次要我當他們的公關小姐,並說只要生意做好了,他給我從頭到腳都按現代化標準進行包裝。我開始以為他只是說說笑笑,誰知一到深圳他就來了真,深更半夜要我同他的一個客戶到游泳池去游泳。當時我的確是為鎮裡的利益著想,只是推說身體不適例假來了,娓婉地回絕了。事後卻越想越氣,無論怎樣,我是地委派下來幫忙工作的幹部,大小也是個領導,洪塔山怎麼可以如此狗眼看人。」

  孔太平記得自己似乎隱約聽洪塔山說過,孫萍差一點當了他的公關小姐。洪塔山一向愛開諸如此類的玩笑,他以為那番話又是一種玩笑,就沒有追問。

  孔太平聽明白確有其事後著實想了一陣才說:「無論怎樣,小孫你得從我們鹿頭鎮大局去看。洪塔山是有不少壞毛病,可現實是經濟效益決定一切。養殖場離了他就玩不轉,同樣,鎮裡離開了養殖場也就運轉不靈。說實話,這事到現在我還瞞著洪塔山,將來我也不想讓他知道。免得他認為現在的黨委政府都是圍著他轉,離了他就不行,因此變得更加有恃無恐。從這個道理上講,你不是幫他,而是在幫我。再作點誇張,你是在幫助鹿頭鎮的全體幹部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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