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醒龍 > 寂寞歌唱 | 上頁 下頁
二十五


  正在這時,前面的小吃攤上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小聲說,徐子能怎麼出來了。果然,不一會兒徐子能就從前面走過來,他故意走得很慢,還同鑄造廠的每一個人打招呼說話。那意思明擺著是說鑄造廠的工人高興過早,到頭來就成了一場空。徐子能看見林茂後,連忙走過來。林奇見此模樣便要走,徐子能搶先一步將他拉住,說自己一定要請師傅宵夜。林奇拉不下面子,只好重新坐下。

  徐子能頗為得意地說,這樣好,反而使自己更清白,以後別人就更別想對他下手了。林茂不冷不熱地告訴他,若不是羅縣長的干預,就不會有他現在的高興。徐子能沒想到林茂知道內幕,只好說檢察院的人也是如此對自己說的。林奇在一旁沉沉地說,經一下波折也好,回來了就得趕快想辦法,讓鑄造廠恢復生產。徐子能說,談何容易,鑄造廠現在欠債八百多萬,可固定資產只有五百萬不足,就是拍賣也沒人敢要。徐子能問農機廠的情況,林茂不屑於同他說,徐子能問了三遍他才嗯了一聲,說至少還沒到資不抵債的地步。徐子能也嗯了一聲,說恐怕未必,這種事要會計事務所的人說了才能算。林奇突然說了句,工廠停不停產可不是別人說了算。徐子能說,如果是生產越多虧損越多,那還不如不生產。旁邊正在炒菜的大馬罵了一句他媽的,接著又說,如果你沒當雞巴廠長就不會這麼說。

  徐子能跳起來,問他罵誰。大馬一點不含糊地表示就是罵的他。徐子能還要說,大馬幾步躥過來,揮著拳要按徐子能,被林茂眼疾手快地攔住。這邊一鬧,遠處的工人都跑過來,七千八腳地將徐子能扯到街中央,林奇、林茂和林青忙著保護小吃攤上的東西,待到能脫手時,徐子能早被人放倒在街心。許多工人叫著,要停在近處的一輛卡車開過來,壓死這個腐敗廠長。那卡車真的開過來了,林奇連忙跑過去欲拉徐子能,卡車輪胎一聲尖叫,在離徐子能只有一米遠的地方刹住。從車上跳下一個人,大家一看,還是以前給徐子能開小轎車,後來因為不聽話而換掉的司機小蔡。

  林奇和林青將大家勸得散開了,見徐子能被接得不輕,林奇就用三輪車將他往家裡送。林茂接替林奇幫林青,這一陣幾乎沒有客人,林茂心情越來越糟,坐在那裡默不作聲。林青見了就叫他回家休息。

  林茂一到家就洗澡,他正對窗戶搓著前胸,忽然有一隻手輕輕擱在背上,他不回頭也知道這是趙文。趙文用兩隻手柔順地一把把搓著,林茂不一會兒就感到周身發燒。趙文的雙手已從腋下繞到前胸,他順從地轉過身來。趙文只穿著窄小的黑色乳罩和三角褲,人顯得從未有過的性感,林茂情不自禁地將雙手放到她的腰上,趙文還在搓揉著他的前胸和小腹。林茂一下子就解開了乳罩後面的扣子,接著又伸手去脫那三角褲。趙文抬起一條腿,讓它從三角褲裡鑽出來,三百二十塊錢一套的小內衣,一齊垂落在四隻腳下。

  林茂挺起時,趙文不知道像袁圓那樣用腿匝住林茂的腰,只知道讓全部身體去作迎接。蓮蓬頭還在往外噴水,趙文綿軟地靠在衛生間的牆上,忍不住一聲接一聲地叫起來。林茂覺得自己空前強大,他奮力將趙文的靈肉送上高峰,趙文高聲叫了一下,接著就如棉花一樣變得不知分量。林茂還在不停地動作,但他已感到沒有反應了。趙文明顯是在鼓勵,小聲說到床上去吧。林茂不願脫離地抱著趙文穿過走廊回到房裡。可是他對自己越來越失望,趙文已無法作出反應。林茂突然有一種絕望感,他一下子從趙文身上跳開,胡亂地穿上衣服,然後沖下樓,在林奇,齊梅芳和跑跑的目光裡,闖進屋外漆黑的小巷。

  林茂再次走在大街上,他沒有往林青的小吃攤方向走,而是拐了一個彎,經過藍橋夜總會往博物館那兒走。他只是朝霓虹燈下看了一眼,就發現鍛造車間那個叫繡書的女孩,打扮成一副雞的模樣,在五光十色的光豔中轉來轉去。他裝作沒看見,拐了幾步,貼著街邊的樓房往前走。正走著,他忽然發現王京津和李大華站在一處說著什麼。他想了想後,悄悄地順著樓房底下的黑暗走過去。王京津和李大華沒有發現他,繼續說他們的話。林茂最擔心他們將各自管的事往一起說,幸好他們只是議論女人,李大華說繡書肯定是只雞,王京津則說袁圓可能也是,只是高級一些不在街上轉。李大華說,繡書的價絕對不會超過一炮五十。往下說的話則更無聊,林茂不再聽了,繼續獨自往前走。

  來到博物館門口,他站了一會兒,忽然聽見有人叫他,扭頭一看是袁圓。袁圓也不問他一個人在這裡幹什麼,只說自己就住在這裡,如果林茂沒事就請上樓去玩玩。林茂幾乎沒想就跟了上去。

  袁圓是自己買的分期付款的房子,兩室一廳就她一個人住。劇團曾在一間八人住的集體宿舍裡分給她一張床,她只住了半年就搬出來了。袁圓說自己輕易是不會請男人到這屋裡來,除非是自己確有好感的。她馬上又說,今晚要好好放鬆一下。她讓林茂吃了兩顆藥。林茂開始不肯吃,袁圓笑著對他說了一個藥名,他就笑著吃了下去,接著又洗了一個澡,在袁圓洗澡將完時,林茂感到一種強烈的渴望。袁圓還沒將水擦乾淨,他就像餓狼一樣撲過去將她抱起來扔到床上,兩人顛狂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袁圓潮退潮漲地湧動著,反反復複刺激著林茂。大概是藥性過去了,林茂感到了一種急劇的衰退,從而內心空前地發憋,他突然低下頭一口咬住袁圓的一隻乳房,拼命咬著,很長時間也不鬆口。袁圓大叫一聲,掙扎了幾下後一下子暈了過去。

  袁圓醒過來,望著林茂,又摸了摸差一點被咬掉的乳頭。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手在林茂的頭上輕輕撫摸著。林茂將頭埋在兩乳之間,大聲哭了起來。等他哭足了,袁圓才提醒說,都半夜一點了,該回家了。林茂往外走,袁圓在他身後溫柔地說,以後心裡若難受,就來她屋裡,只要是她同意進這屋的人,她願意作出無私奉獻。

  從野外吹來的夜風中有股涼爽,街上沒有一個行人,林茂覺得自己的心情好多了。林茂望瞭望眼前只有一處窗戶還亮著燈的新樓,他知道自己從此不會再來了。

  慢慢地,他走進了那最熟悉的小巷。突然,林茂聽見雅妹的聲音。街邊的那小屋裡有一隻小小的燭光。縣城並沒有停電,幾個女孩聚在一起圍著一支蠟燭,一首接一首地唱著歌,聲音很小卻很動人。特別是雅妹的歌聲,一絲一縷也能從別的歌聲中飄蕩出來,單獨地在小巷夜空中洗滌著聆聽者的心靈。

  趙文還沒有睡,她倚在床頭上,正看著一本醫藥書。林茂洗了今晚的第三個澡,他平靜地走到床邊,對正望著自己的趙文說:

  「這兩天你找個機會同石雨說一說,讓雅妹到八達公司上班。不願意的話也可以先去試一試。」

  趙文告訴他,有個叫肖漢文的人打來電話,說他和貨物後天就可以到。林茂躺在床上,只過了幾分鐘就酣然入睡。趙文卻睡不著。她好幾次走到隔壁房中,抱著跑跑的小臉蛋輕輕地親吻。趙文在走廊上來回走動時,聽見隔壁傳來雅妹隱約的歌聲。雅妹唱的是流行歌,那些歌其實是一種心情,無奈的失落、憂傷的失戀、懊悔的追憶和深藏的情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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