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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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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太平和孫萍坐著桑塔納一進院子,小趙就迎上來,第一句話就是檢討。隨後便是趙衛東將這幾天的情況向他作了彙報。孔太平什麼也沒說,只是聽著。直到聽完了,他才說了一句話。他說,暫時就按趙鎮長的意思辦吧。這話明顯是專指養殖場的情況。隨後,他佈置小趙,通知鎮裡有關領導和單位,開展一次抗災救災的評比表彰活動。 孔太平先到醫院看望舅舅。舅舅將他臭駡一頓,一口咬定這些是他策劃的,然後藉故走開,讓別人來整他。孔太平不便在人多口雜的地方多作解釋,站在床前任舅舅怎麼罵。罵到後來,舅舅自己不好意思起來,他見許多人都擠在門口圍觀,又罵孔太平真是個苕東西,這麼罵都不爭辯,哪裡像個當書記的,這麼不顧自己的威信。孔太平非要等舅舅罵完了再走,舅舅沒辦法,只好閉上嘴。 隨後,孔太平便去了派出所。剛進門就看見田毛毛正在纏黃所長,要黃所長放洪塔山一個小時的風,她有要緊的業務上的事要問洪塔山。黃所長不肯答應。孔太平沒有理踩田毛毛,只對黃所長說,自己要同他單獨談點工作。他說話時甚至看也不看田毛毛一眼。黃所長請田毛毛回避一下。氣得她跺著腳說,當個書記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土皇帝嗎,別人怕,我連做夢時也不會怕。 田毛毛一走,黃所長就開口問孔太平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孔太平將經過簡單說了—遍。最後才說到一千塊錢的事,他還沒說完,黃所長連忙直擺手,說這個我不聽,我什麼也不知道孔太平明白黃所長的意思,他情不自禁地歎了一口氣。 黃所長問他想不想見見洪塔山。孔太平先沒答覆,反問這事會是什麼結果。黃所長說照道理也就是罰罰款了事,但他覺得這種人得到機會應該關他幾天,讓他以後能分出作好歹人來。這話在孔太平心中產生一些共鳴。黃所長又問他,洪塔山隨身帶的大哥大要不要拿下來。自從洪塔山進來以後,他就一直用大哥大朝外聯繫。黃所長因擔心將那大哥大拿下來後會影響養殖場的業務,就沒敢下決心,但他一直在懷疑洪塔山在用大哥大調動客戶來向鎮裡施加壓力。田毛毛這麼急著要見洪塔山一定也與此有關。孔太平馬上給小趙打了個電話,問他養殖場現在的情況。小趙說洪塔山被關起來後,有四家客戶打來電話,說是從前的合同有問題,要洪塔山在三天之內趕到他們那兒重新談判,不然就取消合同。小趙隨口漏了一句說是趙鎮長為這事挺著急。孔太平一下子想到趙衛東是感到不好收場才請他回來收拾局面的。他放下電話後,同黃所長合計了一陣,黃所長斷定這是洪塔山做的籠子,目的是逼鎮領導出面做工作放他出去。孔太平當即叫黃所長收了洪塔山的大哥大,同時又叫小趙安排人將養殖場電話機暫時拆了,免得外面有人將電話打進來。他要黃所長對洪塔山宣佈行政拘留十天,實際上在第五天出他出面保洪塔山出去。 黃所長很快辦好了與此有關的一些手續,然後一個人去通知洪塔山。回來時,他手上多了一隻大哥大。黃所長說,他將裁決書一宣佈,洪塔山竟跳起來,那模樣實在太猖狂。洪塔山口口聲聲說這是政治迫害,他要求見孔書記。 孔太平稍坐了一會,然後讓黃所長將洪塔山帶上來。洪塔山見了他情緒很激動,說這是趙衛東設的圈套,原因是自己不該同孔太平走得太近。洪塔山嚷得正起勁,孔太平忽然一拍桌子,厲聲說,你這是狗屁胡說,你哪兒同我走得近,我叫你別打那棉花地的主意,你怎麼不聽我的。當著黃所長的面跟你說實話,照你的所作所為,坐牢判刑都夠格。洪塔山愣了愣,人也蔫了些。孔太平說了他一大通後,又說不是自己不保他,是因為回來晚了,裁決書已經下達,沒辦法收回,所以希望洪塔山這幾天表現好一點,他再幫忙爭取提前幾天釋放。孔太平問洪塔山業務上有什麼要急辦的。洪塔山說沒有。孔太平就問他合同是怎麼回事。洪塔山說那是自己串通幾個客戶來要挾趙衛東的。洪塔山回拘留室以後,黃所長說他這股勁頭得送到縣拘役所去滅一滅火。孔太平表示同意。 臨走之前,黃所長提醒孔太平,他表妹田毛毛在洪塔山手下幹不是件好事,稍不慎就有可能出差錯。孔太平說他已想到了這個問題,只是目前她鐵了心,連父親都敢對著幹,別人就更沒辦法約束,只能等—陣再想辦法調開她。 過了兩天,鎮裡開會、孔太平提出要發展孫萍入黨,表態支持的人很少,婦聯主任公開表示異議,認為不能開這個先例。孔太平談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從上面下來的人,又是女同志,能主動參加抗災救災活動,就很不容易了。現在上面下來的人越來越少,所以來一個人我們就應該讓他們留下一些可以作紀念的東西,萬一他們以後高升了,絕對對西河鎮沒壞處,從這一點上講,這也叫為子孫後代造福。孔太平說孫萍年輕前途不可限量,他自己年紀大了,不可能沾她什麼光,但鎮裡的年輕幹部就很難說了。說不定哪天就需要人家關照。孔太平一席話將年輕幹部的心說動了。孔太平抓住時機要趙衛東作為孫萍的入黨介紹人,趙衛東猶豫片刻,點頭同意了。他還接著孔太平的話說這也叫感情投資。他倆—表態,這事就成了。當天孫萍就拿到了入黨志願書。 有天夜裡,禮太平突然接到一個陌生人打來的電話,那人說是洪塔山在拘役所磨得實在受不了,請孔書記無論如何要快點保他出去,哪怕早一小時也好。孔太平一算已到了第五天,便約上黃所長,第二天早飯後,一行人開著車直奔縣拘役所。拘役所的犯人多,洪塔山在那裡一點優越地位也沒有,幾天時間人就變得又黑又瘦。孔太平他們去時,洪塔山正光著頭在火辣辣的太陽底下同另一個犯人搭夥抬石頭。見到孔太平,他扔下抬杠就跑過來,看守在後面吼了一聲,要他將這一杠石頭抬完了再走。洪塔山二話不敢說,乖乖地回去拾起了抬杠,抬著石頭往一處很高的石岸上爬。 洪塔山回來後,孔太平依然讓他當養殖場經理。田毛毛則正式當上經理助理。孔太平見已成了既成事實,乾脆讓鎮裡下了一個紅頭文件,想以此來約束下他們。舅舅出院以後,很長時間胳膊都用不上勁,所幸狼狗咬傷的是左手,對幹農活影響不大。秋天,棉花地換茬後,舅舅又將小麥種上。麥種是孫萍幫忙撒的,孫萍入黨後,各方面表現都很好。因為田毛毛一直不回家去,孫萍沒事時就去孔太平的舅舅家,替兩個老人解解悶。種完小麥,還沒等到它們出芽,孫萍下來的時間到期了,孫萍走時還到那塊沒有一點綠色的地裡看了看。然後到養殖場拿走田毛毛養在一隻小魚缸裡的兩隻長相很特別的「迷你王八」。 秋天的天氣很好,可孔太平心情非常不好,上面一抓反腐敗,這甲魚的銷路就大受影響。洪塔山帶著田毛毛在外面跑了—個多月,可是銷售量卻比去年同期少了近三分之一。就這樣也還算是最好的,好些養甲魚的單位,乾脆停止使用暖房,讓甲魚冬眠,免得它吃喝拉撒要花錢。洪塔山神通比同行們大,這是他們一致公認的。然而就這三分之一讓鎮裡財政處境更加困難。國慶中秋相連的這個月,孔太平咬著牙動用了那筆別人捐贈的救災款中的一萬元,全鎮所有幹部職工和教師的工資也只能發百分之五十。而上個月的工資到現在還分文未發。 孔太平天天盼著洪塔山回。等到十一月初,洪塔山和田毛毛終於回來了。兩人氣色都不好,孔太平以為他們累了,問了一些簡單的情況以後、孔太平就叫他倆先回去休息。洪塔山頭裡走了,田毛毛卻沒有動。待屋裡沒人時,田毛毛忽然撲到他懷裡嚎啕大哭起來。孔太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有用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反復叫她有話就說,別哭壞了身體。 哭了好久,田毛毛突然抬起頭來說,表哥我想回家! 孔太平說,想回家,這太好了,我送你回去。 田毛毛說,可我怕他們不讓進門。 孔太平說,你不用擔心,有表哥我哩。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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