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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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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老哥依然不成不淡地笑道:「沒事。沒事。氧氣站已經出過好多回事故了,也沒死多少人……」夏慧平一聽,以為自己抓住對方的話把兒了,便趕緊站起來斥責道:「死一個人也不行啊。你這當領導的怎麼說話的?!」站長同志不愧見多識廣,一下也站了起來,還「當」一聲拍了下桌子,冷笑道:「你說我怎麼說話的?我還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好說歹說不管用,還想拿氧氣爆炸嚇唬人。你以為你是誰呢?!告訴你,今天有個氧氣站讓你幹著,是你的福分兒!趕明兒,你想幹還不一定讓你幹哩。你還死乞白賴地在我這兒鬧啥鬧?!」一句話把夏慧平一下給悶那兒了,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她下決心去找總公司「一把手」。是啊,找誰不是找?乾脆找最大的官。 說來也巧,一走進原總公司機關那幢破樓,她就遇見了馬揚。(這樓可真「破」。原先瞧著「省京」那樓就夠破的了,沒想它比省京那樓還破。真少見。)馬揚剛開完會,要回自己辦公室。下午,他召集經濟開發區的組織人事部、勞動福利部、體制改革辦公室、工會和市民政局、市總工會的同志開了個聯席會議。參加會議的還有原總公司屬下的各分廠、原礦務局屬下的各礦黨政一把手,主要分析研究自開宸機構和產業結構調整以來的形勢發展特點和存在問題。研究下一步的部署和改進措施。這一階段,下了五萬人,還沒發生太大的動盪。這一段時間,馬揚雷打不動,每天都抽出半天時間,帶一幫子機關幹部,深人到各分廠和各礦點,召見在第一線上做下崗工人工作的基層幹部,聽取他們的彙報,現場解決「急、危、難」問題。他提出,經歷如此重大的變動,不讓一個工人哭鼻子、罵娘,是不可能的,但是「工人哭了,幹部一定要心疼。罵時,幹部一定要耐心聽著。哭過罵過,幹部一定要上門。一定要做出具體的反應。對『急、危、難』的對象一定要及時彙報,及時採取措施」。規定了這「五個一定要兩及時」,還要求每個單位的黨委書記黨總支書記和黨支部書記每天至少要接觸五個「急、危、難」對象,要跟他們親自談話,親自解決他們的問題。他自己也是這樣,不管多忙,每天都安排出一個小時間,雷打不動,接待來找他訴求的工人和基層幹部。 正因如此,這會兒馬揚見這麼一個穿著打扮還有點文化素養的女子在走廊裡東張西望,。便主動上前去問:「找誰?」夏慧平倒也不怯場,直直地答道:「誰是馬揚我就找誰。」在馬揚身後走著的丁秘書想上前擋一手,剛說了句:「馬主任他……」馬揚卻已經對夏慧平做了手勢,向自己的辦公室指了指說道:「請進。」 馬揚聽夏慧平簡要地介紹了她自己以後,還真對她產生了一點興趣。他早想好了,開發區的文化工作今後是一定要搞起來的。不是小搞,還要大搞。而且很快就得列人規劃。既然是從省文化團體下來的人,自然得細細考察一下,他便問道:「你是學花旦的?會唱《賣水》嗎?」夏慧平忙回答:「那是我們花旦的看家活兒。」馬揚微微一笑道:「試試?」夏慧平反倒猶豫了。馬揚又笑道:「怎麼,連看家活兒都不會?」夏慧平忙解釋:「不是。不是。今天沒溜嗓子,這音兒還沒打開……」馬揚揮揮手道:「怕什麼?您這麼個科班出身的專業演員,糊弄一下我這麼個業餘票友,還不行?」夏慧平沒法推辭了,只得清了清嗓子,擺了個身段,自己給自己數著板兒,唱了起來:「『行行走,走走行,信步來在鳳凰亭。這一年四季十二月,聽我表表十月花名:正月裡無有花兒采。惟有這迎春花兒開……」剛唱到這兒,嗓子有些發毛,聲音發劈,便停下來,再次清了清嗓子。 馬揚親自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鼓勵道:「再試一遍?」夏慧平喝口水潤潤嗓,又唱了起來,但唱到:「……正月裡無有花兒采,惟有這迎春花兒開……」又唱不下去了,臉大紅。 馬揚大致搞清了她的水平和狀態,勸慰道:「就這樣吧。回去把氧氣站的工作做好,也是你一個貢獻。這可是責任重大的一個工作啊。業餘時間,還得吊吊嗓子,走走臺步,別把多年辛苦得來的那點玩意兒全扔了。」夏慧平挺難過地說道:「……我嗓子是不行了,不能搞專業,在文化站搞搞業餘輔導還不行?」 這時,丁秘書走了進來:「馬主任,您約的市勞動局的幾位領導來了。」馬揚站了起來,對夏慧平微微一笑道:「怎麼樣,夏女士,就這樣吧。」夏慧平急切地說:「能允許我再說兩句嗎?」丁秘書忙攔住夏慧平,一邊往外送她,一邊對她說道:「可以了。馬主任到咱大山子,多少人都想給他獻歌一曲,都沒撈著機會。您今兒個可是一唱再唱啦,真可以了。等馬主任下回忙完了,再來聽您唱。行嗎?」等夏慧平走出辦公室門,再回頭來看時,馬揚拿著筆記本,對她笑著揮了揮手,已經向會議室走去了。 30 一過下午六點,時代廣場這一帶就「燦爛」起來。各種各樣的霓虹燈,都在半空中流光溢彩,鋪排出一條七彩「銀河」落人間。這時候,不管你是什麼車,警車,軍車,還是持有特別通行證的那種大奔或大奧迪,再想「挺進」五光十色的時代廣場,就難了。為什麼?擠滿了唄。所謂「時代廣場」,其實是一條長四五百米的新街,坐落在省城近郊的那個經濟開發區。三四年前,這兒還「極偏僻」,「極冷落」,兩個村子中間夾著一個辦得並不景氣的種大養殖場。著名的省第一女子監獄距此也不遠。每每到荒野的冬日,狗的遠吠聲從高聳的崗樓背後傳出,這兒更是人跡罕至。而現在,女子監獄已經遷走。種犬養殖場那十幾幢紅磚平房也早已推平。一條高等級的市內柏油馬路從天而降,同時魔幻般地出現了幾十家餐館、商社、賓館、夜總會和酒吧茶坊……十幾幢商住兩用樓拔地而起……各大商業銀行的分理處……一些外國跨國公司的霓虹燈廣告,巍然出現在那些七八層、十幾層和二三十層高的大樓頂上。 天還沒擦黑,各種品牌的名車、新車便從全市全省各個角落蜂擁而至,並從各餐館夜總會門前排到了馬路中間。所有的包房、高套雅座間,以至大廳的散座全都客滿。馬路上只留下窄窄一條通道,供各餐館夜總會的引領員們在那兒穿梭忙碌。這些引領員大都是二十歲上下的帥小夥,都穿著滾金絲紅邊黑呢大衣,大衣上都綴著金閃閃黃銅扣子,或戴法蘭西高筒「軍」帽,或戴英倫猩紅的無沿扁帽,雖然一張嘴那話裡多少還帶著些打工仔的土味,但他們仍然惹得不少人產生一種激情的遐思:K省這些年國企改革那麼艱難,但又怎麼來解釋這種在不同人心中引發不同評價、不同人生感受、不同社會結論的「時代廣場現象」呢? 是的,從週一到週末,這兒幾乎每天晚上都是那麼擁擠。嘈雜、興旺、熱鬧……那麼的「蒸蒸日上」。這兒,只有白天是安靜的。在清風和藍天的伴隨下,空曠的大街上匆匆走過一些苗條而矜持的白領女孩,或匆匆走過一些身穿深色西服、年紀輕輕便斷然開始發福的中年CEO們…… 這時,在「廣場」的中心地段,某豪華酒樓的豪華包間裡,宴會還沒正式開始。豪華包間除了設有一個金碧輝煌的餐廳,還設有一個同樣金碧輝煌的會客廳,供主賓們在用餐前敘晤。此刻,會客廳金色絲質面料的豪華型沙發上坐著一些相互之間都很熟撚的賓客,在那兒瀟灑地寒暄著。大約二十分鐘後,潘祥民帶著秘書來了。他個子不高,步幅不大,步頻也不快,滿頭雪一般的白髮,使他在眾人面前不嚴自威,一踏進那扇充滿歐陸風情的雕花抽木鑲鈿大門,在場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起身迎上前去。 張大康顯然是今晚的「主人」。他熱情地握住潘祥民的手說道:「潘書記,我以為您不來了哩。」潘祥民隨意地把手伸出去,讓他握了一下,笑道:「那怎麼可能呢?張老闆的事,我怎麼敢怠慢呢?」張大康忙笑道:「不敢怠慢的是我們嘛。當然是我們。來來來,我給您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我們省裡頂級的民營企業家……」 「好啊。好啊。」潘祥民繼續很隨意地把手—一伸向其他賓客,同時又在笑道:「新興階層。新興階層。好啊好啊。」 「潘書記,以後別又把我們當革命對象對待嘍。」一位稍上了點年紀的老闆笑道。 「我都跟你們『同流合污』了,又握手又於杯,吃喝不分,今後,誰革誰的命啊?!」 「來來來,入座。入座。邊吃邊聊。邊吃邊聊……」這時,張大康又張羅開了。 前幾天,潘祥民接到張大康打去的一個電話,說,省裡幾位民營企業的「鉅子」聽說省委省政府決定要把大山子改建成一個新型的高科技經濟開發區,『非常興奮「。很快行動起來,成立了一個鬆散性的聯合投資諮詢中心,要在大山子這個新興開發區聯合投資搞項目,」特聘「潘書記擔任該中心的顧問。 「……經請示,省委已同意我擔任你們這個投資中心的顧問。」潘祥民端起酒杯,大聲宣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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