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高緯度戰慄 | 上頁 下頁 | |
六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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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就不往下查了?」 「人家並沒有讓你不往下查。只是希望你放慢進度。一邊查著,一邊得留神觀察上頭的態度。別悶著頭傻查。」 「那位領導他代表誰?代表省委?省政府?還是代表咱公安廳黨組在說這話?」 「他誰也不代表。就代表他自己。」 「那請他少扯後腿。」 「人家還真不是要扯我們後腿,也是在為我們著想哩。有些事情,確確實實不能想得那麼簡單。在省裡辦案,確實跟你過去在縣裡在深山溝裡辦案不一樣……」 「那您說咋辦?我們就聽他的,放慢步伐?」 「唉……」趙五六苦笑著歎了口氣道,「放慢?怎麼個放慢法?放到什麼程度才算慢?」 還有個讓趙五六心煩的新情況,因為涉及廳黨組內部的分歧,他還不便跟邵長水「透露」。廳黨組內,近來越來越多的同志傾向于「勞爺並不是死于謀殺」,認為趙五六在這個案子上的偵查思路是有問題的。他們認為: 一,現在有越來越多的證據證實,在事發前的一段時間裡,勞爺或公開,或私下間,對顧代省長在陶裡根工作期間的表現給予高度評價。這和他在「密件」中表達的觀點也是相吻合的。如果兇手是因為勞爺秘密調查顧代省長,才要「殺害」他的,那麼當勞爺已經從根本上改變了自己對顧的看法和態度時,他們為什麼還要去殺他?邏輯上完全說不通啊。 二,雖然那個肇事司機已經「供認」事發當時,駕駛室裡還有另一個人在,但,現在沒有任何旁證物證可以證明這一點。方向盤上,除了那個醉酒司機外,沒有找到其他任何人的指紋和掌紋。檔把上也找不到其他人的指紋和掌紋。你當然可以認為,兇手當時戴著手套。但這也只能是推測。沒有證據就不能推定有另一人存在。肇事司機一直不承認駕駛室有另一人,後來突然改口,又承認了,很可能是為了給自己推卸責任: 三,有一些證據在表明,勞爺在陶裡根後期,精神狀態已經不是很正常的了,對許多問題的看法常常處於一種「嚴重」(?)的分裂狀態中,讓人會產生一種。前言不搭後語」的感覺。這裡的原因待查,但是,為此,對他在「密件」中所講的。如果我出事,那肯定是他殺」這一點,和在邵長水手掌心上留下「謀殺」二字一舉,都得加以特別的質疑。 四,即便從謀殺的角度去破案,我們也不能局限在陶裡根尋找答案。車禍固然是發生在陶裡根,但勞東林一生破了不少的案子,抓了不少的人,得罪了不少人。這些人都有可能對勞爺進行報復。這些人大部分服刑後,都流落到社會上去了。他們有的在陶裡根,但大部分都不在陶裡根。如果把偵查的範圍只局限在陶裡根,給 人的印象還是只重視「秘密調查」這條線上的事。好像我們這個案子,是有什麼政治目的似的。這樣不好…… 還有一種新冒出來的說法就更「邪乎」了,有人認為,勞爺是自殺的……這些同志特別看重上邊的第三條看法,他們確認,在事發前的這段日子裡,勞爺的精神狀態確實有些恍惚,對許多問題的看法都處在兩可之間,一會兒這樣,一會兒又那樣,內心特別矛盾,常常流露出一些對人生沒有把握的悲觀情緒。因此他們認為,也不排除那天,老人家一時糊塗,便迎著搖搖晃晃駛來的那輛卡車走了過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在聽了趙總隊關於「勞爺自殺論」的講述後,邵長水跳了起來,大聲反駁,「幸虧他出事那天,我還見過他,還跟他在一起待了那麼將近一個小時,最後又是我目送他被人推進急診室手術間的。他不想進手術問。他要我救他。那天,他的確顯得有些沉重,也可以看出,他內心思慮過多,但頭腦非常清醒,對問題的分析判斷都十分自信和果斷。啥自殺麼?說這種話的人完全是在攪混水。查一查,好好查一查說這種話的人的背景。」 「別激動……別激動……案件還在偵破中,不管人家說什麼話,我們都得耐下心來聽嘛。不能因為被害人是我們的一個老刑警,就聽不進去不同意見。」 「如果是自殺,他能在我手上寫下那樣兩個血字麼?他故意在耍我們呢,還是他的精神真的已經處在分裂狀態?但我可以以我的人格和黨性來擔保,勞爺當時神智是清醒的,神經是正常的。如果他的死跟別人沒有關係,為什麼有人要上我家去盜拓片?為什麼要去炸他藏材料的那個保險櫃?為什麼還要殺害那個保安?後續發生的這一切,又說明了啥?」 「別激動……別激動……」 「我激動個球:我就是覺得我們一個老刑警死得太冤了,一心報國保民,卻落個這樣的下場……」 「別說著說著就沒邊沒沿了。報國保民,跟『這個下場』沒有必然聯繫!」 「操,反正這國家也不是我們這幾個刑警家米桶裡揣著的,誰愛咋整咋整去!」 「邵長水,你瞎說個啥?越說越沒邊了,是不?」趙五六吼了一聲。 邵長水不作聲了。過了一會兒,他才不太高興地問道:「半夜把人從床上催起來,首長到底有啥吩咐嘛?」 「下一步,你有啥想法?可別跟我說『我聽領導的』那種屁話。」趙五六說道。 「你們領導的態度當然重要。我們只不過是幹活的……」 「行了!」趙五六立馬打斷了邵長水的話,逼問道,「有沒有想法?到底有沒有?」 「我覺得我們前一階段工作思路總體是正確的,也取得了一些階段性成果。現在的問題就是要堅持堅持再堅持,絕不為風言風語所動搖。當然,這得您這樣的大樹給頂著才行……」 「少跟我來這一套。說實在的。」 「我現在越來越體會袁廳長制定的總方針英明無比:咱們就查勞爺是怎麼死的。別的,咱一概不碰:啥省長不省長的,咱們碰不起。人家不想讓我們碰,我們就不去碰它:不碰它,我們才能把勞爺這案子繼續查下去。袁廳長他媽的太有辯證法了……」 「下一步!」 「沒啥下一步的,繼續這樣按部就班地幹下去就行。如果說要有一點變動,就是要在搞清勞爺後期的思想狀態、認識狀態和精神狀態上下更大的工夫。同時不放過車禍和銀行爆炸和拓片被盜這幾個案子。還有一點,不知道該不該說。」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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