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高緯度戰慄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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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認真分析了這十來天的情況,發現一個值得注意的突破口,那就是這十來個人談到最後,都把事情推到了兩個人頭上,也就是說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勸說」邵長水去找找這兩個人。其中一位叫齊德培,就是住在領事館西路口的那位本堂神父。另一位就是今天邵長水要找的壽泰求。 自從那天很偶然地在領事館路西口那個院子裡發現了曹楠的身影以後,邵長水憑直覺認定,這位神父在本案中一定佔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發揮過非常特殊的作用。這作用,不管是正面的還是反面的,他都是一個不可忽視的「傢伙」。但邵長水決定把他放到最後去接觸:原因之一,就是這個神父還牽涉了另一個人:曹楠:而這個曹楠又牽涉到了一個人:李敏分。他需要拿到更多的情況後,再去攻這幾個「點兒」…… 至於那個「壽泰求」,並不在勞爺提供的那份名單上。邵長水從來也沒聽說過這個人,所以,臨行前縫還向趙總隊做了專門的請示。 這個壽泰求現在可以算是。李家堡人」中的一分子了,但不是在街邊「撂地攤兒」的。他是近些年來被坊間廣泛議論著的那個「陶裡根集團」的重要成員。所謂「陶裡根集團」,是指近十年來,發生在這個高緯度省的一個極引人矚目的政治現象:有相當一批土生土長在陶裡根的年輕幹部,迅速崛起,進入這個省的各級領導班子,成為頗為耀眼的「政治新星」,或稱之為一片「星雲」也可。他們的代表人物自然就是顧代省長顧立源。另一個引人矚目的人物就是那個已經被判了死刑的省會城市的副市長祝磊。 他們都是陶裡根人,都從陶裡根起步,都跟陶裡根這個城市的迅速崛起有關。在顧和祝相繼被調往省裡和省城工作後,當年與他們在陶裡根市一起共事的那些同志也都陸續被調往省城,或省城周邊的市縣,在不同的崗位上,擔負起了大小不等的領導責任。有人計算過,僅僅幾年時間,就有近二三十名陶裡根籍的幹部被派往全省各地擔負起「大小不等的領導責任」,而且還有這樣一個有趣的現象:顧立源主管哪個口的工作,這些陶裡根籍的幹部會相對地集中到哪個口去。 比如,他曾在省裡管過工交口,這些陶裡根籍的幹部當時就相對集中地被安排到工交口工作;後來他又管過外貿金融,於是一時間在外貿金融口又會相對集中起一批陶裡根籍的幹部。在這個省的政壇上形成了一個非常明顯的「陶裡根現象」,老百姓把這些會跟隨顧代省長的調動而一起「遊走」的陶裡根籍幹部,稱之為「陶裡根集團」。 當然,這裡一定要再三聲明的是,所謂「陶裡根集團」這提法,完全是民間的口頭作品,從來沒有被官方,也沒被任何一個理論界首肯和採納過。不僅沒有被他們首肯和採納過,省委有關部門還曾在一次宣傳口徑吹風會上,特別地要求省內各媒體,一定不能公開使用這種說法。因為「這種說法,在組織上是不準確的,在理論上是荒謬的,而在政治上則是非常有害的」。另外還要說句公道話,跟隨「遊走」,絕不是等於跟著到處去「吃辣的喝香的」,去當「坐地虎」和「摘桃派」。 就說這個壽泰求,兩年前,顧立源到省裡來管工交,把他從陶裡根市經貿委主任任上,調到李家堡一家廳局級的大廠任廠長兼黨委書記,也就是說,一下子從正處級破格提升到正廳級,而且是黨政一肩挑,時年才三十二歲,好像是非常「便宜」了他,風光了他。但這裡要特別說明一點,當時這個兩萬人的大廠設備陳舊,產品滯銷,債務沉重,工人一年多連工資都領不到,上訪不斷,全廠瀕臨倒閉,找誰去主事,誰都不敢去攬這個爛攤子。這頂「正廳級」的烏紗帽,是在這種情況下才落到這位壽泰求同志的腦袋上的。據說,省委組織部和省工交工委的主要領導找他談話時,他也是不願意接這副擔子,並沒有為這頂「正廳級」的烏紗帽所動。 後來,時任省委常委、省委副書記的頤立源親自到陶裡根找他談了一整夜,才煽起了他的勇氣。你還別說,這小夥子還真有兩下子,走馬上任頭一年就減虧七千萬,第二年,也就是去年,賬面上就基本實現了扭虧為盈。消息傳到北京,國家發改委請前國家經貿委的兩位老領導到他廠子裡搞了一下調研。這兩位老領導說什麼也不相信,這麼大一個國有廠子,曾經遺留這麼多的問題,居然在短短兩年時間裡就「扭虧為盈」了。可能嗎?但這畢竟是「事實」。從去年開始,廠裡的經濟形勢就有了根本性的好轉。 他從本廠歷年下崗的一萬兩千名工人中回招了五千人,又替三千多名四十五歲以上的下崗老工人補辦了「離退休手續「,給足了基本的生活保障;又替近兩千名達不到回招條件,年齡又不夠四十五歲的下崗工人尋找了生活出路。(比如向他們發放小額貸款,讓他們擺攤去做小生意等。)有幾百個老弱病殘者暫時不必安排就業,另有幾百人已自謀出路,或者不辭而別查無下落;剩下的又有六七百人被社會自然吸收。這樣,他這個廠子就成了全省解決下崗問題的標杆兒單位之一。 最近他正忙著聯合周邊幾省的多家同行,籌建全國最大的一個軸承生產集團,準備跟國際同行叫板。這樣一個跟顧代省長關係如此密切、個人業績又如此突出、前程也如此看好、正滿風滿舵處於順航之中的年輕幹部。能被勞爺利用來搞他的什麼「秘密調查」?他會很瞭解勞東林這個人?這一切捉摸起來似乎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也正是出於這種種疑慮和「不可思議」,邵長水一開始才沒倉促地去找他: 壽泰求絕大部分時間都住在廠裡。有時一個月都不一定能回一兩次家。老廠區有個小招待所,過去專門接待來廠洽談業務的經銷商。這小招待所是十來年前蓋的,設施自然都非常陳舊了,整個裝修還停留在當年那個地板革、印花牆紙和膠合板貼面家具的水平上。餐廳油膩的牆紙上必然沾上了不少蒼蠅和蟑螂屎,絕對不能再用來接待各方的」上帝」了。這些年,這些「上帝」們的口味「水漲船高」。住不好、吃不好、玩不好。「順便」再捎不回去一點什麼土特產和「小意思」,他們是不會跟你在購銷合同上簽字的。壽泰求下決心在廠區外買了一塊地,新蓋了一個「賓館式」的接待處。原先的這個小招待所就改作了內部員工的「培訓中心」。 他自己平日裡就住在這培訓中心的三樓。他說白天騰不出時間,於是跟邵長水約好了晚間八點見。為什麼定八點?因為七點半前,他要看中央電視臺那檔「新聞聯播」節目。這也可以說是「雷打不動」的。然後他大概得花半個小時去處理一下當天積壓下來的一些雜事。別看他年輕,在行政事務方面,已經很有經驗了。他知道有些事務性的雜事,似乎並不太重要,但一旦積攢多了,就會變得非常被動,處處掣肘。所以,他每天必安排半個小時的時間來處理這方面的事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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