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高緯度戰慄 | 上頁 下頁 | |
二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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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這一切準備後,他輕輕地掀開匣蓋,一樁完全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木匣子裡竟然空無一物。那兩件東西全不見了。霎時間,他的腦袋嗡地一下炸響起來,後脊樑上立刻滲出一片冷汗。這怎麼可能呢?東西是他親手放進去的。家裡的人,無論是妻子,還是孩子,從來也不會動他的東西。這是多年來立下的規矩,養成的習慣。它們怎麼會「不翼而飛」了呢?他呆站了一會兒,驚醒過來,忙不迭地去抽屜裡翻找,甚至盲目地在整個壁櫃裡翻找。都找不見。再一次呆住。再去叫醒妻子,為了不至於嚇住她,儘量和緩了口氣,問她動過他抽屜裡的東西沒有? 她問,啥東西? 他說,放在一個小木匣裡的東西。 她問,是放在那個女式首飾匣子裡的東西? 他臉微微一紅,說,啥女式不女式的,我抽屜裡就那麼一個小木匣。 她說,如果你說的就是放在那個女式首飾匣裡的東西,那的確是有人拿走了。 他立即站起,急問,有人?誰?你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隨隨便便讓人拿走我東西? 她說,你領導來拿,我能不給?再說,當時怎麼找你都找不見。打你手機,你又把手機關了。我怎麼跟你說啊? 他不想跟她再胡扯八扯的了,忙問,領導來拿的?哪位領導? 她說,還能有哪位領導?要是別的領導,我也不會給啊。可你們刑偵總隊的趙總隊長和你們廳辦公室原先的那個李主任,他們兩個,我能不給? 他一愣,是他倆? 今天下午,總隊長和李敏分突然上家來找邵長水。很著急的樣子。說是有兩件很關鍵的東西,要立刻從邵長水這兒取走;並且還說,要取的這兩件東西跟某一起大案有關。既然跟案子有關,那就更耽誤不起。妻子跟邵長水生活了這麼些年,耳濡目染,也知道,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跟破案有關,它們對於這些刑警來說,肯定就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於是在問清了是兩件「小東西」以後,慧芬(邵長水的妻子姓孟,名慧芬)立馬想到了那個小木匣。她早就從長水的抽屜裡注意到了那個「女式」的「首飾匣」;只是出於高度的信任和必要的尊重,沒開口追問它的來歷罷了。後來也果然從木匣裡找到了那兩件東西。 他們怎麼知道他手裡還有這兩件東西?而且還知道得那麼具體:是兩件「小東西」?完全不可思議嘛。事發現場只有他和勞爺兩人。天知地知,他知我知。如果不是勞爺的「鬼魂」去告發,趙總隊和李敏分怎麼會知道他手裡還留著勞爺的這兩件「小東西」? 真出「鬼」了? 不可能嘛。 現在,領導們會怎麼看待他的這種「欺瞞行為」? 在公安隊伍中,下級對上級有意隱瞞重大案件的關鍵情節或證物,這就不僅僅是個「過錯」問題,情節和後果嚴重者,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他越想越膽顫兒。一時間,邵長水腦子裡跟開了鍋的稠粥似的,燙燙地,灼灼地,一片空白,一片昏暗,又一片粘稠,一片翻騰…… 正在這時候,家裡的電話鈴響了。電話是李敏分打來的。李敏分讓他立馬到他家裡去一趟。 「立馬?」邵長水忐忑地問道,同時又情不自禁地向依然漆黑一片的窗外瞟了一眼。 「立馬。就這會兒。」李敏分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不出所料,在李敏分家等候著他的,還有趙總隊。同樣不出所料,訊問是嚴厲的。由於深夜還沒休息,身體原本就不好的李敏分,臉色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的蒼白。而黑臉膛的趙總隊則神情森然肅穆。勞爺的那兩件東西就在檯燈旁放著。 「咋回子事?」趙總隊問。 「沒咋回子事。」邵長水答道。 「沒咋回子事,你為什麼不把它們立即交出來?!」趙總隊又問。 「你們要相信我,就聽我解釋。要不信,我就啥也不說了,你們直接給處分就行了。東西我的確沒在第一時間裡交給領導。但絕不是故意的。確實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你早上不交,還可能是疏忽,或大意。可下午呢?晚上呢?這會兒都幾點了?下午你還外出了一趟。這你怎麼解釋?!」李敏分反駁道。 「邵長水,據我們瞭解,你過去不是那種藏奸耍滑的人嘛。」趙總隊說道。 「我現在也不是。」 「哈哈,你瞧他把自己說得。」 「這檔子事,我的確做錯了。但我確實不是故意在跟你們藏奸耍滑。」 「說實話吧。」 「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話。剛才我說了,你們要相信我,就聽我解釋。要不,就直接給處分得了。」 「嗨,還挺橫!處分?你以為你能逃過處分?你以為你解釋清楚了,就能不處分你?告訴你,話說得清楚說不清楚,處分都是要給的。現在就看你的態度了。如果發現你還在耍什麼小動作的話,處分?那就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處分的問題嘍。」李敏分的一番話,頓時把現場氣氛整得非常緊張。他這是在拿搞「對敵專案」的勁頭,在跟邵長水談話。 邵長水低下了頭去,不再作聲。一路上他已經想好了。這事要放在平時,肯定不至於這麼嚴重。但偏偏牽涉到一個「代省長問題」,又發生了勞爺的「非正常死亡問題」,這一關可能就會不怎麼好過了。真是一不留神撞到槍口上了,也是倒黴蛋催的,讓自己趕上了這一茬。但不管咋的,都必須過。最終哪怕要付出很高的代價,那也得付。現在最重要的是重新取得領導的信任。有信任才會有諒解。有諒解,才會有「特殊政策」。要取得這種重新信任,惟一的辦法就是「真誠」。徹底向領導敞開心扉,亮出「底牌」。反正已經這樣了,愛咋咋的。不管怎麼樣,自己的確沒有要跟領導唱對臺戲的想法。於是他把自己從到陶裡根前後,一直到今天為止的內心感受和過程中所產生的一些思想波瀾,實實在在地說了一遍。 真是人說的:大機關沒小事,半點兒都疏忽不得啊。 「這麼說來,你是對我們這些人有懷疑,才不捨得交出這兩件東西的?」聽完了邵長水的陳述,趙總隊啞然一笑道。 「我懷疑誰,也不能懷疑您……」邵長水的臉微微一紅,趕緊解釋。 「言下之意,就可以懷疑我了?」李敏分冷冷一笑道。 「李主任,您這麼跟我咬文嚼字,我就沒活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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