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大雪無痕 | 上頁 下頁 | |
七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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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潔笑道:「你昏了頭了,跑新聞跑到我身上來了?跟我扯什麼市長副市長,淨胡說!」 小高拿起自己的皮包,一邊笑著向外跑去,一邊還熱心地勸說道:「主動給人家打個電話吧,別在這裡苦苦折磨自己了。」過了一會兒,她又跑了回來,說道:「忘了告訴您一件事,剛才台行政科通知,讓我們明天一早派人去他們那兒領工作服……」「又發工作服?不是上個月剛發了一套嗎?」丁潔問。「嗨,又不要您自己掏錢,管它呢!每天發一套才好哩!」小高甩著自己那個小皮包說道。「什麼不掏錢?上一套每人不是掏了50元?」丁潔反駁道。小高叫了起來:「我的大主任,一套純毛西服讓您個人只掏50元,您還覺得吃大虧了?您真夠可以的!」丁潔問:「這一回是哪個企業贊助的?」「聽說是九天集團。」 又是這個九天集團,丁潔沒再問下去。這個九天集團最近拼命地在新聞媒體上「投資」。前不久剛給電視臺每個辦公室送了一個純淨水飲水機。沒幾天又每人送一套工作服。昨天還聽說,他們又決定出資300萬,贊助電視臺建托兒所……這個馮祥龍錢多得燒手了!當然效果也是非常明顯的。電視臺這幾天天天播放跟九天集團馮祥龍有關的專題片,就跟做大廣告似的。電視臺專題部差不多都成了九天集團的廣告部了。前天晚上有人打電話來報告說,九天集團發生一起特別奇怪的傷害案。 一個叫廖紅宇的經理助理在自己家的門洞裡被人砍了四五刀。這個廖紅宇前不久剛寫了一封匿名信揭發九天集團的許多問題,就讓人砍了。當時丁潔已經通知小高帶人去拍一下現場,準備留一點相關資料。最近她聽許多人都說,這個九天集團,尤其是這個馮祥龍,有朝一日肯定要出事。他那個德行都不出事,那就是咱們這個省真有問題了。但經請示台領導,台領導愣是不讓拍。說,九天集團的事特別敏感,不要去碰。 「什麼叫特別敏感?」當時丁潔還追問了一句。台領導沒做更多的解釋,只說了一句,這牽涉方方面面許多關係,能不去碰,還是不碰的好。「幹什麼不好,幹嗎非要去碰它呢?」 領導最後說道。是的,以中國之大,可拍的東西太多太多,何必自尋煩惱,偏去碰這麼個「刺兒毛球」呢?! 丁潔不做聲了。父親常常教導她,在外做人做事都要特別的謙虛謹慎,一定要考慮到影響問題。「出什麼事,人家都不會怪你,總是要怪到我頭上來。他們會說,看,這個司令員,怎麼教育自己的閨女的嘛!」正因為如此,在家裡、在熟人面前有諸多任性的她,在自己下屬和生人面前,總是要把很大一部分真實的自我收藏起來,做出一副斂容的樣子。 那些日子裡,方雨林一直在忙著尋找那天衝擊車禍現場的二十幾個山民,想從他們嘴裡找出在幕後策劃此事的總後台。 最後搞清,策劃者居然是那位市政府秘書閻文華。材料報到金局長跟前時,局長大人還具有點不相信。因為在這同時,局裡又讓郭強去交通大隊認真核實了一下那起翻車事故。郭強回來彙報說:「可以說搞清楚了,完完全全是一起違反交通規則造成的普通車禍。這兩個傢伙原先就不怎麼會開車,那天急著上誰家去喝喜酒……」方雨林說:「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把他們灌醉了,又把他倆弄上車,製造了這樣一種普通車禍的假像?」 郭強說:「他們是去新娘新郎家的路上出的車禍,還沒喝到喜酒哩。」 既然是一起普通交通事故,現在無法解釋的是,市政府閻秘書為什麼要組織雙溝的人去衝擊事故現場?他好好的一個市政府秘書當膩了?還有一件事,更加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破案小組的兩位同志奉命秘密搜查閻秘書的家,沒搜到別的什麼東西,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搜出了一條黑白花圍巾,跟周密的那條完全一樣。 「完全一樣?」市局的幾個局領導都愣了。 「是的,完全一樣。」去搜查的偵察員十二分肯定地說道。「那天在小雜樹林裡跟張秘書接頭的可能是這位閻秘書? 整個策劃殺害張秘書的,也是這位閻秘書?他為什麼要這麼幹?難道說,他跟東鋼30萬份內部職工股有重大牽連?如果來行賄我的那兩個雙溝人,真的是死於車禍,這個閻秘書又為什麼要組織一幫人來衝擊車禍現場呢?」方雨林提出一連串疑問沒人回答。靜了一會兒,馬鳳山提議:「查一查,案發當天,這位閻秘書去來鳳山莊時,圍沒圍那條黑白花圍巾?」方雨林馬上答道:「沒有。關於圍巾的問題,我們一開始就已經查過了,案發當天,在整個來鳳山莊,只有周密一個人圍了一條黑白花圍巾。」 郭強分析道:「有沒有那樣一種可能,這個閻秘書為了嫁禍于周密,去來鳳山莊時,偷偷地圍了一條黑白花圍巾,,去後門外的雜樹林邊上,跟張秘書接觸……」方雨林馬上反駁:「他為什麼要嫁禍于周密?周密是他的好朋友,有恩於他。再說,拐著彎兒讓那條黑白花圍巾留在照片上作證嫁禍于周密,這種做法也實在是太玄了。因為事先誰都不可能預測到,誰在跟張秘書接觸時會被哪一位記者拍下來的……除非那個記者也是他們一夥兒的。「郭強說:「還有一種可能,他圍著這條黑白花圍巾,是作為一種標誌物,萬一有人遠遠地在現場看到他,就可能據此認為是周密在作案。「方雨林很不痛快地說:「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把整個事件往這個閻秘書身上引?」 馬鳳山覺察出方雨林情緒過熱,立即強壓了一下道:「方雨林,注意聽取不同看法。」然後又對郭強說道:「繼續說說你的看法。」 郭強略略打量了一下方雨林,才繼續往下說道:「兩位領導都在,我說說我心裡的感覺。從案發那天接觸這個案件,一直到今天,我一直不能接受這樣一種結論,說周密是這起謀殺案的幕後策劃者,更無法想像這樣一個人會直接殺人。周密為什麼要殺人?上上下下,他口碑極好,可以說前程似錦,下一步他很可能是市長、市委書記、副省長的接班人。就算他一時糊塗,從張秘書手裡拿了那30萬份職工內部股,怕暴露,作為一個副市長,他還是可以有很多辦法來遮蓋抹平這件事的呀!也不至於去親手殺人嘛。如果周密平時特別霸道,特別貪心,為人辦事手段特別狠毒,那又是另一回事。從全國的情況來說,副市長雇人殺害市長,副縣長雇人殺害縣長,省委秘書長誣陷省領導……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起兩起了。但你仔細翻翻老底,這些做壞事的副市長、副縣長、秘書長,為人原先就不怎麼的。可是周密的為人,我們大家都是清楚的,在中年幹部中,應該算得上是個佼佼者了吧?在找到第二條黑白花圍巾前,我的確沒話可說。現在又出現了一條黑白花圍巾,我覺得我們還是一錐子紮在周密身上,對別的都不顧不問,于情於理真的都說不過去。這樣確定我們的偵查方向,我覺得是有問題的,是要誤大事的!」 馬鳳山立即問:「那你說,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郭強惶惑了一下:「我不是破案小組的,我說行嗎?」 馬鳳山嚴肅地說道:「你不是破案小組的,你還是重案大隊的大隊長嘛!」 郭強忙正色道:「那我就說了?首先,當然要把這個閻秘書列為我們的偵查重點。其次,我們要在那個雜務工身上下大工夫,下大力氣找到另一個雜務工。我覺得另一個雜務工開槍殺人的可能性不是沒有的。」 「雜務工開槍殺人?新觀點。有意思,有意思。」馬鳳山雖然連連稱讚,但沒下什麼結論,也沒做任何具體部署,看看已到午飯時間,便揮揮手,打發眾人去「喂腦袋」。 市局機關食堂眼所有的機關食堂一樣,中午這一頓總是「人山人海」。即便全是維護社會秩序的主力,但在此時此刻,照樣有不少人夾塞地插隊。方雨林買好飯菜,正四處找坐位,郭強端著飯菜走了過來。 郭強拿胳膊肘碰碰方雨林:「不高興了?」 方雨林笑笑:「我有啥不高興的?」 吃罷午飯,方雨林推著車子剛出了市局,郭強推著車子就跟了上來,取並肩走的姿勢,對方雨林說道:「你說你這個人,至於嗎?你就非認准那個周密不可……」 方雨林忙「噓」了他一聲,提醒他別在光天化日之下說什麼「周密」。這時。他倆腰間的BP機同時響了,兩個人看了看,撂下車子同時轉身向局大樓跑去,呼他倆的是馬鳳山。 「你倆可好,吃了飯也不打一聲招呼,拍拍屁股就顛了?」待他倆氣喘吁吁跑進辦公室,馬鳳山笑著責怪道。全域長也在馬鳳山的辦公室裡。郭強忙向兩位主管領導解釋:「我們以為已經沒事了哩。」 金局長說:「路南區發生一起非常特殊的傷害案。九天集團公司總經理助理廖紅宇昨天晚上被人砍了五刀。但由於受的刺激太深太重,受害者精神出了點兒問題,不會說話了。反貪局提供了個情況,他們最近接到一封化名舉報、揭發九天集團公司總經理馮祥龍經濟問題的信。據他們初步查證,這個化名者可能就是寥紅宇。如果情況確鑿,這起案子的性質就相當嚴重了。反貪局要求我們派刑偵方面的力量,和他們一起工作。 我已經給路南分局打了電話,讓他們派人協助市反貪局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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