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大雪無痕 | 上頁 下頁 | |
七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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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手術進行了兩個來小時。一直臉色蒼白地等候在手術室門外的廖莉莉卻覺得這不是兩個小時,而是20個小時,或者更漫長,幾乎沒有盡頭。來了不少人在手術室門外守候,有蔣興豐,有老肖一家,有路南區檢察院和市公安局的一些同志,還有橡樹灣的一些幹部和職工,來人中還有馮祥龍。 手術後的第二天,廖莉莉發現媽媽不會說話了。「大夫,您給好好瞧瞧吧,我媽現在怎麼說不了話了?」她急得快哭了。正在查房的蘇大夫一時也查不出真正的原因,剛想說幾句安慰的話,平平廖莉莉的心,一個護士走了進來,低聲告訴他,來了兩位省反貪局和公安局的同志,要找他瞭解廖紅宇的情況。 「現在沒法跟廖紅宇談話。她突然不能說話了,出不來聲音……」蘇大夫無奈地聳聳肩,對兩位司法部門的同志說道。 「她沒有傷著嘴,也沒傷著咽喉,怎麼說不了話了?」那兩位同志問道。 蘇大夫指指頭部:「這兒突然受了刺激,也會造成失音。 心理的問題、神經性的,都有可能。」 「這得多長時間才能恢復?」 蘇大夫歎了口氣說道:「這就難說了。」 「我們急需跟她談一談。只有她本人看到過兇手。她能不能儘快向我們提供兇手的情況,對於能不能儘快地抓住兇手,特別關鍵。」 蘇大夫滿口答應道:「我們一定努力,儘快讓她恢復說話的能力。」說話間,蘇大夫口袋裡的手機響了,給他打電話的是馮祥龍。馮祥龍是蘇大夫的朋友。有一回他驅車經過蘇大夫家門前(那時他還不認識蘇大夫),見幾個泥瓦小工在一個滿臉橫肉的工頭指揮下正扯著一個白面書生模樣的人要動武,他停下車上前打探究竟。那白面書生(蘇大夫)為裝修自己的私家診所門臉兒,欠了那工頭一筆為數並不多的錢(大約一萬二三左右)。他們動武,就是為了討債。馮祥龍聽說蘇大夫是市二中心醫院的外科主刀大夫,立即動了惻隱之心。當場把自己的名片給了那工頭,由他擔保,在新限期之內,保證歸還拖欠的工款。 以後他倆就交上了朋友。凡是馮樣龍所有不宜公開去大醫院治療的病,都由蘇大夫包下了。即便他治不了的,也由他介紹他的朋友來為其治療。杜海霞兩次懷孕,就是由蘇大夫給解決掉的。事情辦得一點不露痕跡,還沒給杜海霞留下一點後遺症,讓馮祥龍特別滿意。馮祥龍因此要出高薪正式聘請蘇大夫為集團公司的「醫療顧問」。不知為什麼蘇大夫對這個「肥差」卻婉言謝絕了。「朋友就是朋友,-『顧問』就變味兒了。」蘇大夫這麼解釋。是否還有別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馮祥龍也沒勉強他,但從此以後,兩個人的朋友關係卻是越走越近。 「兄弟,忙著呢?」手機裡傳來馮祥龍的聲音,蘇大夫忙向兩位司法人員點頭示意,拿著手機便進了另一個房間。「…… 聽說廖紅宇就住在你管的病區裡,這可真是不是冤家不照面了。還得委屈你老弟給她多多關照。這個女人前半輩子太自以為是,不該她管的她說的,她都管得說得太多。我看,真該讓地消停消停了。至於怎麼才能讓她消停下來,現在她是你手裡的病人,你老弟會有高招的。一切花費,你不用擔心……」馮祥龍直截了當地給自己這位」兄弟「吩咐道。」到底怎麼回事?你跟這個姓廖的啥關係?「蘇大夫小聲地問道。」你別問。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你想辦法讓她消停了就行。我想你會有辦法的。「馮祥龍又叮囑道。 這時,住在病房裡的廖紅宇好像仍處在半昏迷半清醒狀態,放在床頭的一個半導體收音機在小聲地放送著東北二人轉。過了一小會兒,她艱難地抬起一隻插著管子的手,對廖莉莉指指那個收音機。廖莉莉不明白媽媽這個動作是什麼意思,是要把聲音放大呢,還是放小,還是關了它。廖莉莉先把聲音擰小了,廖紅字立即擺擺手。廖莉莉趕緊又把聲音放大,廖紅字這才點點頭,並對廖莉莉招了招手,讓她靠近她床邊蹲下(病房裡住著五六個病人。廖莉莉向院方要了個白色的屏風,把媽媽的病床跟其他人的病床隔開)。等廖莉莉在她床頭蹲下後,她突然很低地說了句:「閨女,你聽著……」 廖莉莉真是大吃一驚:「您……您能說話?」 廖紅宇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噓……」(她居然還能做手勢!天哪!看來術後這一天多的「昏迷」也是裝的了!) 但聰明的廖莉莉看出這一切都是媽媽有意所為,是防備壞人進一步加害于她,而故意設下的迷魂陣,最起碼也是為了麻痹那些壞人。而這時,她是有要事交代,便竭力壓住內心的驚詫和喜悅(看來媽媽的傷痛並不是那麼嚴重),趕緊俯下身去,把耳朵湊到媽媽嘴邊,聽她吩咐。廖紅字只匆匆說了十來個字:「掩護我偽裝,戒備這個蘇大夫。」有護士來送藥,她趕緊又把眼睛閉上了。 四十八 傍晚時分,往往是電視臺新聞部最安靜的時刻。準備好當晚播出的本市新聞,忙得暈頭轉向的記者、編輯,包括幾個小時一直不得空閒的新聞部主任,這一刻最想做的事,往往是端一杯咖啡或濃茶,躲到某個只屬自己的角落裡,「窩」上那麼一小會兒。丁潔有自己的角落,那就是用大塊玻璃與大辦公室隔開的「主任辦公室」。這時候,大家都知道,除非有天大的突發事件,否則誰都別去打擾她。 但是,那一天,那個年輕的女記者小高卻偏偏在這時推開門,把自己那個剪成男孩兒式短髮的小腦袋探進去,招呼道:「主任,沒事了吧?我回去了。」 丁潔一副被驚醒的樣子,忙坐起:「啊……你走吧。」 小高不僅不走,還偏偏從虛開的門縫裡擠了過去,做出一副憐惜的樣子說道:「主任,您也回吧。」 丁潔沒說話,只是瞟了她一眼。電視臺的人誰都知道,在晚間新聞播出前,作為新聞部主任的她,一般是不能走的。她得盯到播出結束。小高在新聞部已經幹了兩三年了,說不上資深,也應該說熟請這一套行規了。她今天擠進門來說這一番「廢話」,絕對是另有所圖。丁潔太瞭解這些精明的「現代化小丫頭」了,所以懶得再跟她多說什麼,只是「且聽下回分解」。 果不其然,在一旁蔫蔫地站了一會兒,小高突然彎下腰來,悄悄問道:「怎麼了?一個人在這兒發什麼呆呢?戀愛出故障了?」 丁潔笑著啐她:「什麼亂七八糟的!我在考慮工作。」 小高撤撤嘴道:「得了吧,我的大主任。在這個年齡段,誰不清楚,為工作而發呆和為愛情而發呆,那模樣那神情是完全不同的。丁姐,到底怎麼了?快說嘛!周副市長好長時間沒給您打電話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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