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陸天明 > 蒼天在上 | 上頁 下頁


  他實在是太喜歡昭兒了。他不願委屈了她。他覺得昭兒能跟自己這麼個「黑臉漢子」好,並堅持多年不變心,可以說已經受了相當大的委屈。真結婚,就得好好地為她辦一下,得認真對得起人家。必須是在一個特別合適的時間、特別合適的情況下,把所有該找的朋友同事親戚甚至包括老同學,都找齊了。還不能花昭兒的一分錢,得全花他的。他準備把爺爺留下來的那兩間舊房徹底裝修一下,設計圖都找人畫了好幾種,最後,他又信了某一份小報的話(這個大學畢業生也不知什麼時候得的這「毛病」,特信各種報紙上的知識性小欄目),說,男的過了四十才結婚,就得十分注意對方的年齡,否則對優生很不利。如果這時女方已經過了二十五歲,那就索性等到二十八。如果女方已過了二十八這條大杠,那麼三十三歲那年則是最佳生育期。當時昭兒剛過二十五,他就非得讓人等到二十八。這一等,出事了,不是人變心,而是讓她那個特有能耐的表姐田曼芳煽動下海了。市委機關幹部都不當了,這讓夏志遠先就想不通。為人一向厚道正統的老夏,覺得下海固然可以,但總不能放棄市委機關的工作不幹啊。那畢竟是市委機關啊(單昭兒在機關裡還是個優秀黨員哩)。

  另外,他怎麼琢磨,都覺得昭兒一定是嫌他工資低,才下海的。這使他本來就多少有一點自卑的大男人心理,越發平衡不了,倔,強,吵嘴,幹仗,大爆發過一次,兩次,很傷了昭兒的心。一回,兩回,冷淡了,不理老夏了。兩人都揚言要另擇佳偶。但兩年過去了,誰也沒「擇」,不見行動,光棍依然孤獨著。但老夏不能就此安心,因為他寫過去的認錯信,全部讓昭兒原封不動退了回來。他覺得他必須採取重大措施,向對方表明自己的心跡了,再不這麼做,可能就要晚了(昭兒快到二十八了)。他這才執意要調回章台,能靠近昭兒,以便就近做更深入細緻的「思想工作」。

  「截住平平了?」夏志遠問。

  「跑了……」黃江北疲憊地坐倒在真皮沙發上。

  夏志遠一愣:「你就那能耐?」

  黃江北:「不說這檔事兒了……」

  夏志遠:「哎哎,就這麼讓她跑了?」

  黃江北:「那你說怎麼辦?」

  夏志遠:「趕緊採取措施啊!」

  黃江北:「我已經請這兒的有關部門協助查找。有什麼消息,他們會立即通知我的。現在談我們之間的事……」

  「我們之間……什麼事兒?」

  「你別急……」

  「什麼別急。我還得趕末班車回章台哩。」

  「我已經在這兒給你安排住的地兒了。晚上,去同和居,我請你吃涮鍋……」

  「別跟我來這個。到底有啥事兒,快說。」

  「你瞧你這德性……」

  「喂,老兄,我先把醜話擱頭裡,今兒個你談什麼都行,就是那一檔子事,請免開尊口。」

  「哪檔子事?說得那麼嚇人。」

  「別裝蒜!」

  「嗨,嗨,你還沒說,我咋知道了?」

  「你不知道就算了!」

  「志遠……」

  「去去去,別跟我拍拍打打的!今天你說破大天去,也不行。除了這一檔事兒,別的都好商量。就這檔事兒,不行!」

  「可我就是為了這檔事兒才急著找你。」

  「那我們甭談了,再見。」

  「志遠……」

  夏志遠調回章台,便在市政府機關工作。今兒個一大早,他還在床上哩,市政府值班員的電話鈴聲愣把他從夢鄉中驚醒,告訴他,黃江北同志請你立即到省一招會面。放下電話,他傻坐在床上,當時就覺得事情不妙。這兩天,章台市內流言滿天飛,眾多的流言之一,就是省委可能要調黃江北回章台來當市長。有人對此說法嗤之以鼻,認為絕對不可能。章台雖說是個地級市,而且還不是個省轄市,但在該省地位歷來特殊。從大的方面講,原因有二:一,該省許多老同志出自章臺地區。(章台市所轄四縣是典型的窮山區,也是當年的革命老區,多年來出了許多幹部,分佈全國,留下的那部分,便多數到了省上當領導。)從積極方面說,這給章台市的領導增加了許多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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