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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駱駝說:好。有你這句話,我喝一杯!說著,駱駝端起酒,一飲而盡。爾後他亮了亮杯底,又說:老弟,有篇稿子,我聽說是你寫的?

  到了這時候,宋保平才明白,這頓飯是「鴻門宴」……他說:是。是我寫的。

  駱駝說:……撤了吧。不就那點事嘛。影響不好。

  兩位文化人不明原因,也在一旁攛掇,說對家鄉,還是要厚道些。小宋,你得撤。一定要撤。

  此時此刻,當著兩位師長,宋保平也裝作很無辜的樣子,說:駱董事長,原來是這事呀。你怎麼不早說?抱歉。晚了。三審都過了,已經發稿了。

  駱駝一怔,說:晚了?

  宋保平說:晚了。怕是都送(印刷)廠了。

  駱駝悶了一會兒,說:不說了。喝酒。喝酒!

  往下,酒喝得就有些不太順暢了……待小喬把兩位教授送走後,駱駝帶著八分醉意,單獨把宋保平留下來。爾後單刀直入,說:老弟,你是不是缺錢花了?

  宋保平說:啥意思?

  駱駝沉著臉說:我知道,文章還沒有發呢。你說個數吧。

  仗著幾分酒膽,宋保平也出言不遜,說:你不就是有幾個臭錢麼?

  駱駝說:是。你要多少?

  宋保平說:……我寫的都是事實。

  駱駝拍案而起:屁話!……人家夏老師招你惹你了?人家參與了麼?憑什麼臭人家?你不就是個小記者麼?俄看你是給臉不要臉!你撤不撤?

  宋保平畢竟年輕氣盛,他已憋了一肚子火,他也忽地站起來,梗著脖子說:我就不撤。

  駱駝伸手一指:你是收人家禮了吧?我現在就找你領導去。——滾蛋!

  小喬說,宋保平離開飯館的時候,兩眼噙著淚。

  此後,駱駝帶著小喬四下「做工作」,通過層層關係,直接找到了報社的主管領導,大約是花了不少錢(據說是以厚樸堂全年的廣告費為交換條件)……到了最後,那家報紙終於答應撤稿了。

  據說,報社決定撤稿之後,宋保平站在總編的辦公室裡,一個大小夥子,竟嗚嗚地哭起來了。家鄉的那個收費站,四十多號人,翹首以待,正等著見報呢。他一個記者,又身在京城,紅口白牙答應了人家。可到了,可謂顏面盡失,真是無臉再見「江東父老」了!可以說,那一刻,當他擦乾淚之後,他恨駱駝恨到了極點。

  由於駱駝的奔波,那年秋天,夏小羽終於得到了那個她夢寐以求的「金話筒獎」。到了冬天,夏小羽又憑著這個獎,榮升為省電視臺的副台長。這對駱駝來說,是又擺平了一件事。可就此也埋下了伏筆。

  在北京的那些日子裡,我一直想找機會再跟駱駝好好談一談。可駱駝一直不給我機會。也許,駱駝一口氣擺平了兩件棘手的事情,使他有了足夠的自信,再也聽不進任何人的話了。到了後來,我們見一面都很難,他太忙了。

  臨離開北京的那天晚上,分手時,我明確地告訴駱駝,我要辭去顧問的職務,不再領一分錢的工資,徹底脫離雙峰公司。駱駝冷冷地說:可以。

  爾後,他青著臉一字一頓地說:兄弟,你不要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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