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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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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如意款款地在沙發上坐下來,並沒有靠近惠惠,仍然是很平靜地說:「我說這些,沒有一點看不起你的意思,我也是從鄉下走出來的,我們都不容易。你放心,學費我會給你的,這三年的學費我全給你。不過,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是個好人。」 惠惠看了楊如意一眼,又恨又怨的一眼,忽一下站起來了…… 楊如意依舊坐著,說:「你要想走,我不攔你,我不勉強你做什麼。以後有難處你還可以找我……」 惠惠咬了咬嘴唇,突然說:「那我走了。」 楊如意也站了起來,說:「好,我送你……」 楊如意的目光像錐子一樣盯著惠惠,像是把她的心「釘」住了。漸漸,漸漸,惠惠的頭勾下去了…… 楊如意走上前輕輕地撫摸著惠惠的頭髮,說:「惠惠,我說的都是實話。我不能騙你。你也該有個思想準備。」 惠惠忽然一下子撲到了楊如意的身上,「別說了,別說了……」 楊如意抱住這個剛剛踏入社會的姑娘,輕聲說:「惠惠……」 惠惠的頭貼在楊如意的胸脯上,喃喃地說:「我知道你看不上我,你不會和我結婚的……」 楊如意的手更輕了,他輕輕地撫摸著撫摸著惠惠的乳房,頭貼在她的耳邊說:「不,惠惠。我知道自己,我是怕你跟我受連累。因為我不是好人……」 惠惠的臉更紅了,她渾身顫抖著緊緊地貼在楊如意身上,說:「抱緊我。我冷……」 楊如意把她輕輕地抱了起來,抱到床上去了。惠惠軟軟地癱在他的懷抱裡,兩眼微微地閉著。假如這時候她看楊如意一眼,她一定會害怕的。這雙眼睛像盯著獵物的猛獸一般,熒熒地閃著綠火一般的亮光。 楊如意剛剛在床上躺下來,忽然聽見樓下有人喊:「如意,如意。」 楊如意走出來順著樓梯往下一看,是後爹叫他呢。便不耐煩地問:「啥事?」 羅鍋來順說:「如意,去你書印叔那兒坐坐吧,他捎信兒叫你去呢。」 楊如意沉吟了片刻,問:「他叫我了?」 「是你大碗嬸捎的信,說你回來了叫你去一趟。」 楊如意一聽,轉臉就走,說:「我不去。」 羅鍋來順求道:「去吧,娃子,你也該去他那兒坐坐了。他說也沒啥事,你要不想去就別去了。」 楊如意猛地站住了,問:「他就這麼說?」 「就這麼說。」 「沒說別的?」 「沒說別的。」 這算什麼話?不想去就別去。既然知道我不會去,為啥還要說這話?是激我麼?楊如意眼珠子轉了轉,說:「好,這我倒要去見見他了。會會這位村長!」 羅鍋來順還想給兒子說說村裡的事,可沒等他張嘴,樓上傳來了女人那嬌滴滴的叫聲: 「如意,你來呀。」 三十三 夕照下,西天燃燒著一片紅紅的火燒雲。那橘紅色的霞輝仿佛把整座樓房都點燃了,一座固體的火焰高高地燃燒在扁擔楊的上空。樓房的每一扇玻璃都映著一個橘紅色的火球,那火球亮極了,像一顆顆初升的太陽…… 當夕霞一點一點地短回去的時候,窗玻璃上的火球也一點點地小,一點點地小。倏爾,起風了,天光暗下來了。樓房突然蒙上了紫黑色的亮光,像是燃燒後的餘燼…… 三十四 「回來了?」 「回來了。」 「坐坐坐,坐!」當楊如意出現在村長家門前的時候,楊書印笑了。他很熱情地給年輕人讓座兒,臉上帶著慈祥的微笑。心裡卻說:娃子,知道你不願來。可就那麼一句話,你就來了。娃子,你還嫩哪。 楊如意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坐下後,他從兜裡掏出一盒「555」牌香煙,撕開精美的包裝紙,從裡邊彈出一支來,叼在嘴上,又摸出電子打火機點著,一口一口地吐著煙圈。這一切他做得從容不迫,旁若無人,很有點大家子氣。 楊書印臉上透出了一絲慍怒的神情。在這個村子裡,還從來沒有一個人吸煙的時候不給他敬煙,可這娃子膽敢當著他的面抽煙,連讓也不讓。這是對他的蔑視!可他還是控制住了。他慢慢地給楊如意倒了一杯茶水,端到他跟前的桌上,笑著說:「喝水吧。這是文廣給我捎來的『毛尖』,你嘗嘗。」 「記者?」楊如意不經意地說。 「對對對,文廣現在是省報記者。這娃子有出息。你有啥事可以找他,就說老叔說的,叫他幫幫你。」楊書印很有氣魄地說。 楊如意微微地笑了笑,仍然是漫不經心地說:「也許,我還能幫幫他呢。」 「噢?」楊書印故作驚訝地看了看這年輕娃子,「聽說你在外邊幹得不錯?」 楊如意悠悠地吸了口煙,撮著嘴吐出了一個煙圈,看那煙圈淡化了,才說:「也沒啥,辦個小小的塗料廠。」 「廠不小吧?不是掛著輕工部的牌子麼?」楊書印不動聲色地問。 楊如意捏煙的手頓了一下,輕輕地彈了彈煙灰,又叼在嘴上吸起來。心裡說:老傢伙摸到我的底牌了。他竟然也知道我掛的是「輕工部」的鉤,這是不錯的。用的是「輕工部」的牌子,廠卻是他一個人辦的。他淡淡地說:「廠不算大,資金麼,也有個一二百萬……」 楊書印很關切地問:「聽說,那邊查你的賬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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