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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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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康民高聲說:「恰恰相反!我是怕錢放在你這裡,打了水漂!」 任秋風有些不高興了,他說:「算了,你這傢伙,越來越古怪了。我不跟你磨牙了。」 不料,齊康民跳起來了,他肩膀一聳一聳地喊道:「你怎麼不說了?為什麼不說了?理不辯不明,話不說不透!……」 兩人正吵著,只見江雪推門走進來。江雪進門看了齊康民一眼,卻對任秋風說:「你別理他,他喝多了。」 齊康民一見江雪,那股張揚勁兒立時就下來了。他自言自語地說:「多嗎?小二兩,不多呀。」 江雪說:「齊老師,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找你。」說完,扭身就走出去了。 齊康民怔了一下,又回過頭,對著任秋風道:「老子日,執大像,天下往。你也敢言老子?!……」這麼喊了一句,搖搖頭,跟著出去了。 五 江雪把齊康民領到了黑井茶社。 在一個包間裡,齊康民看那些女服務員跪進跪出的,心裡很不安,說:「這地方,貴吧?」 江雪說:「我請老師喝茶,還不挑一好地方?不貴。」 齊康民仍有些忐忑不安,說:「那,還是…… 我請吧?」說著,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屁股上的兜。 江雪說:「聽說老師喜歡喝『碧螺春』?」她對那女服務員招了一下手,「上最好的碧螺春。」 齊康民抬頭看了看江雪,唯唯諾諾地說:「其實,好的碧螺春,我只在書上喝過——『梅盛每稱香雪海,茶尖爭說碧螺春』嘛。」 江雪笑著說:「這一次,你好好品品。」 茶上來的時候,江雪等服務員把洗茶、泡茶、篩茶那套程序全都做完,而後對服務員說:「你出去吧,不叫你別進來。」 於是,那服務員諾諾地跪著退出去了。 齊康民手捧著那一隻小小的泥杯,品一口,又品一口,點著頭說:「好茶,嗯,好茶!」 江雪卻不喝,看他喝……齊康民又喝了幾口,說:「你怎麼不喝?」 江雪端起杯子看了看,在手裡轉了一個圈,又放下了,說:「我不敢喝。喝了,夜裡睡不著覺。」 齊康民眨眨眼,說:「那,那你……這不可惜了嗎?」 江雪兩手捧著臉,很專注地望著他,說:「可惜什麼。你喝吧,我看你喝。」 齊康民喝一杯,江雪就執著泥壺給他倒一杯,連著倒了幾杯之後,齊康民頭上冒汗了。他抓起泥壺說:「還是讓我自己來吧。用你們年輕人的話說,我很不自由哦。」 江雪手裡轉著一隻小泥杯,輕聲說:「老師,你總是到商場裡來,你每來一次,都給我帶來不少麻煩。有人,會說閒話的。」 聽江雪這麼說,齊康民有些尷尬,他說:「那我以後,以後……」 江雪卻沒往下再說,她望著齊康民,說:「老師,你真喜歡我的眼睛?」 齊康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那當然。發明權,專利權,都在我這裡嘛。」 江雪放下那只杯子,兩手捧著下巴,亮著一雙毛毛眼,說:「那你就好好看看。今天我讓你看個夠。」 聽她這麼說,齊康民卻有些不敢看了,他顧左右而言他,說:「這裡,這兒挺安靜。可靜是靜,不過,好像還有什麼聲音……」 江雪說:「這是我要讓你猜的一個謎語。待會兒再讓你猜吧。現在,你看著我的眼睛,你是真心喜歡她嗎?」 齊康民頭上又出了一些汗,他掏出手絹擦了一下,諾諾說:「江雪,你別再讓我看了,你再讓我看,我就掉進去了。」 江雪說:「我問你的話,你怎麼不回答?你是真心喜歡她。」 齊康民又掏出手絹擦了一下,很認真地說:「那當然。不過,不過老師一介窮書生而已。實在有些,那個,自慚形穢。」 江雪說:「那我再問你一句,你願意等她嗎?不管多長時間,你都願意等嗎?比如說,將來,要是她想出國,你也願意跟她走嗎?」 齊康民吃驚地望著她:「怎麼,你想出國?」 江雪搖搖頭,說:「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我只是打個比方。」 齊康民扶了一下眼鏡框,說:「我要是取下眼鏡,就什麼都看不見了。我是個睜眼瞎。他們都這樣說。」接著,他又說,「不過,我給自己定了一個目標,一生要愛一次。不管結局如何,要如火如茶(荼)地愛一次,只一次。」 江雪身子往上依了依,說:「那好,我現在就給你一個承諾:你給我三年時間。你等我三年。 三年後,我會跟你結婚。不過,在這三年裡,無論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信。好不好?」 齊康民取下眼鏡,用手絹擦了一下臉,說:「好,我等你。」接著,他端起那小杯子,把茶一口喝盡,說:「我真想喝一杯酒。我知道你不讓,算了。不過,江雪,雪,你能讓我吻一下你的手嗎?」 江雪伸出手來,放在了齊康民面前的茶几上,他兩手捧著江雪的手,伸著脖子,嘴唇貼在江雪的手背上、指尖上,依次吻了一遍,喃喃說:「香。」 江雪把手縮回來,說:「老師,我還請你幫我辦一件事。」 齊康民說:「你說。」 江雪說:「聽說你有個弟弟,也開了一家公司。叫萬源公司,對嗎?」 齊康民說:「是啊,你怎麼知道?這個傢伙,遊手好閒的,我不太理他。」 江雪手裡轉著那只杯子,漫不經心地說:「有一筆賬,想在他那裡走一下。你能幫著說說嗎?」 齊康民一怔,說:「賬?什麼賬?不會出什麼事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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