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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於是,一天兩夜,他整整走了一天兩夜!他滴水未進,一口飯也沒吃,當太陽再一次高高升起的時候,他就這麼硬撐著走進了那座城市。這時候的他已是萬念俱灰,口乾舌燥,滿身都是灰塵和汗水,嘴邊上竟起了一連串的燎泡!當他來到軍區大門口的時候,想不到的是,兩個哨兵竟然同時向他敬禮!可他沒有還禮,目光裡充滿了敵意。不料,就在這時,其中的一個哨兵竟熱情地對他說:「馮參謀,你回來了?」

  他瞪了那哨兵一眼,惡狠狠的。心裡說,王八蛋,認錯人了吧。參謀?參謀個屌!

  不料,當他一步一步地走回原來的宿舍,見到侯秘書的時候,馮家昌又一次傻了,那「小佛臉兒」看見他,當胸就是一拳!「小佛臉兒」說:「格老子的,回來了?你個狗日的——請客,請客!」可馮家昌連眼皮都沒抬,他把背包往床上一扔,默默地說:「請什麼客?」「小佛臉兒」說:「老子幹這麼多年才是副營,你他媽才出去一年多,就是正營。你還不請客?!」

  馮家昌渾身一激靈,脫口說:「誰?」

  「小佛臉兒」說:「你呀。命令已經下來了,正營職參謀……操,軍官服我都給你領回來了!」

  這時候,馮家昌一頭倒在地上,像一堆泥似的,再也爬不起來了……此時此刻,他滿臉都是淚水!

  當天晚上,馮家昌穿著那身嶄新的軍官服,請「小佛臉兒」在軍區外邊的小酒館裡吃了頓飯。待二兩小酒下了肚,不知為什麼,喝著喝著,「小佛臉兒」哭了,馮家昌也哭了,兩個都掉了淚。後來,侯秘書嘟嘟噥噥地說:「老弟,我可是幹了六年副營啊!……」

  過了一會兒,「小佛臉兒」終於忍不住說:「說說吧?」

  馮家昌說:「說啥?」

  「說說你咋整的?」

  馮家昌沉默了片刻,說:「……不知道。」

  有好一會見,「小佛臉兒」一聲不吭,就那麼直直地看著他……

  馮家昌說:「我真不知道。」

  久久,「小佛臉兒」說:「你越師了。」

  馮家昌很誠懇地說:「老哥,你啥時候都是我的老師。真的。」

  「小佛臉兒」說:「……有人從北京打來電話,堅持要提你為正營。那不是一般的電話,那電話是有記錄的。據說,一號在電話裡說,副營吧?可那邊說,你綜合素質好,堅持要提正營……你說你不知道?!」

  馮家昌靜靜地坐在那裡,心裡卻翻江倒海!他默默地說:「……走的時候,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後來,就給我了四個字:徒步歸隊。」

  「小佛臉兒」問:「誰?」

  馮家昌說:「廖副參謀長。」

  「小佛臉兒」說:「是廖副司令。」

  馮家昌說:「是。……那是個好老頭。」

  「小佛臉兒」說:「說說,咋整的?」

  馮家昌說:「你真想知道?」

  「小佛臉兒」說:「操!格老子的……」

  馮家昌說:「那真是個好老頭。」

  「小佛臉兒」說:「操?!……」

  馮家昌說:「話還是你說的。」

  「小佛臉兒」說:「我說什麼了?」

  馮家昌說:「你說,兵書上說:用兵之道,攻心為上。」

  「小佛臉兒」說:「具體點。」

  馮家昌說:「也就兩個字:回憶。」

  「小佛臉兒」不解地問:「回憶什麼?」

  馮家昌說:「回憶過去……回憶是感情交流的最好方式。」

  「小佛臉兒」沉默良久,再一次重複說:「你越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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