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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小蘭倔強地昂著頭說:「我沒幹不要臉的事。你也別逼我。逼急了我就離開這個家,到社會上闖去。呼機是王叔叔王科長送的,不信你回部隊問他。」

  桂玲說:「人家小王還讓小蘭到他小舅子的公司上班去,月薪五百,頂我倆月。」

  小蘭很輕蔑地看了高軍誼一眼,「你到王叔叔家看看,三室兩廳。你可以把電話退了,把呼機還了。我和媽總得吃飯吧?你也別把kTV小姐都看成野雞,那也要分葷台素台。」

  高軍誼惡狠狠道:「再提舞廳,我打斷你的腿。桂玲,小王弄這些想幹啥?」

  桂玲一聽口氣鬆動了,忙堆出笑臉,扶高軍誼坐下,「你消消氣。到服裝公司上班了,小蘭還去舞廳幹啥。小王倒啥也沒說,他屋裡人提說了兩回,說你們後勤部的鄒部長今年要轉業,叫你幫忙讓小王動動。這也是求上進,又不是搞反黨活動。你當副師長,主管後勤,說你這一票最關鍵。」

  高軍誼無奈地歎口氣,指著女兒說:「叫你好好讀書你不聽,你讓老子多作難呢。」

  桂玲說:「都是這樣了。你又不是沒給人送過禮。你喝他瓶酒,幫他說句話,多大的事!」

  高軍誼倒了一杯酒,一口悶下,滿臉的無可奈何。小蘭忙又把酒杯斟滿了。

  范英明萬萬沒有料到方怡還會和朱海鵬之間生出情感故事。不管他在離婚的問題上表現出了多少主動、果決,都因為兩人家庭背景相差懸殊,輿論肯定要把他推到棄夫怨男的位置上加以同情。如果方怡和朱海鵬最終走到一起,朱海鵬就會是笑在最後的人。朱海鵬的母女已經作為先頭部隊進佔了方家,這件事很快會在輿論中有個評價。這個評價,必然要拿范英明作參照物。軍區的舞臺雖大,師級以上的人物也是屈指可數的,如果朱海鵬完全佔領了方府,而又在大演習中出盡風頭,范英明日後還怎麼能挺直了腰杆在舞臺上行走?方英達為留下朱海鵬走出的這步棋,已經危及范英明做人的根基。范英明再也無法以防守的姿態或後發制人的方略走進這場演習了。必須以紅軍第一號主角的身分在演習中完勝朱海鵬。這是一條別無選擇的路。

  第三天上午,范英明特意穿了一身迷彩作戰服,頭戴鋼盔,出現在軍區辦公樓裡。

  梁平看見范英明這身裝束,迎上來問道:「不是還有五天才開拔嗎?」

  范英明道:「部隊士氣不振,我來借大神給A師打打氣,等會兒給你細說。」

  范英明走進方英達的辦公室,方英達正在朝大地形圖上做標記。

  范英明報告說:「副司令員同志,『二〇〇〇對抗演習』紅軍司令有急事請示。」

  方英達略感驚訝,旋即笑了,「看來你是完全準備好了。有什麼事?說吧。」

  范英明道:「你多次指示要把那塊碑立起來,我師遲遲沒有執行。我們沒有執行,有我們的考慮,我們想圍繞這塊碑,做一篇文章,把部隊帶進戰爭狀態。」

  方英達道:「很好。你們準備怎麼做?」

  范英明道:「部隊已集結完畢,先頭部隊一團已運動到上次演習紅軍防區內。我們準備在該地區七號高地舉行個誓師大會,第一項內容就是立這塊碑。計劃後天下午三點舉行,希望你能到場,給A師鼓鼓勁。」

  方英達道:「這個想法很好。我一定去。」

  范英明走到外間,給梁平個手勢,梁平跟了出去。

  范英明走到樓外,站下說:「請老兄幫個忙,明天下午從你這裡通知到A師,事情你也聽到了。是個好事,可只好採取非常手段。」

  梁平道:「看了你們兩個師的方案,我就知道你不好施展拳腳。你上頭是個指導委員會,朱海鵬上頭只是個顧問委員會,屬不公平競爭,你的婆婆要指導,他的婆婆顧上了才問問。我替你掃掃路吧。」

  范英明說:「我最擔心的是部隊現在還心不在焉,還是傳統的思維方式。」

  梁平問:「早點通知不好嗎?」

  范英明道:「早了怕有變,遲了我又準備不及。只有一天時間,想變也變不了。」

  梁平笑道:「仗讓你越打越精了。不過,這麼做在有的人眼裡,可是有搶班奪權的意思啊。」

  范英明把心一橫,「總目標是正確的,操作上也不好太講究了。太瑣碎了,什麼事也做不成。」

  誓師會的佈置,又讓范英明煞費苦心。讓全師萬名官兵都參加,勞力傷財,成了形式主義;參加的人太少,又造不出氣氛。再說,這件事對全師是大好事,對個別核心人物卻是大壞事,未必都會出來抬轎。三團離七號高地太遠,只能抽少數官兵參加,二團離七號高地最近,但恐怕連一個連都調不動。回師部前,范英明又拐到了一團。

  范英明對焦守志解釋了事情原委後,說:「通知只能一個營參加,但這個場面至少需要一個團。」

  焦守志道:「一團已準備完畢,隨時都可以出發,乾脆提前兩天開拔,就趕到那個地區了。」

  范英明說:「軍令如山,不能這麼辦。這樣吧,一營本來就該今夜開拔,沒問題。二營三營搞一次模擬開拔演練,正好趕上了。」

  焦守志一拍手說:「啥事一經你手,就變得藝術了。上次打靶,我可是領教過了。」

  第二天上午,范英明又找了劉東旭。

  范英明開宗明義道:「劉政委,昨天我把開誓師大會的事向方副司令報告了,在七號高地開,把碑立了,把心態調整到戰時狀態。方副司令明天下午三點到會。」

  劉東旭頗感為難地說:「沒有通知,上午的會上怕不好直接說方副司令出席的事。」

  范英明道:「政委,我需要你的支持。上午會上你我都堅持在七號高地開會立碑,估計形成不了決議。通知到了,就好辦……」

  劉東旭說:「我也剛從下邊回來,準備得都很好,但總是感到有什麼不對勁。黃師長顧慮太多,高副師長態度含糊,做不通他們的工作,提也白提。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上午的師常委擴大會,果真沒形成決議。黃師長也不想讓矛盾激化,只是說等上級通知,然後按通知精神辦,顯然不相信范英明專門為這事見了方副司令,認為范在耍小聰明,影響高軍誼這種中間派。

  下午,范英明和簡凡在作戰室一邊商量部隊開拔途中日程安排,一邊等軍區的電話。

  熬到五點多,軍部的通知到了,並說陳軍長也要參加。

  簡凡拿起通知記錄就往屋外走。

  范英明嚴肅地喊:「簡參謀長,你要幹什麼?」

  簡凡說:「告訴黃師長一聲。」

  范英明道:「黃師長不是指示按通知精神辦嗎?什麼事都去請示他,還要你我幹什麼?」

  簡凡說:「會怎麼開,碑怎麼立,總該聽聽他的意見吧。」

  范英明嚴厲地說:「我這個紅軍司令沒有決定一個誓師會規模的權力嗎?你的身分是紅軍參謀長,而不是A師參謀長。這件事也該我這個師參謀長向師長報告。你說對不對?」

  簡凡身不由己,立正答道:「是的。」

  范英明道:「那你記一下。通知步兵一團、二團各一個營,三團一個連,坦克團一個連,摩步團一個連,自帶乾糧,于明日下午一時前趕到七號高地地區;通知政治部宣傳科連夜佈置會場。」

  簡凡問:「還有嗎?」

  范英明道:「各團營軍事、政治主官必須有一人參加。至於師首長誰參加,由黃師長安排。」說罷自己出去了。

  晚上,簡凡還是趕緊抽空去了黃興安的家。

  簡凡說:「黃師長,他這是陰謀奪權呀!我要向你報告,他還對我發脾氣。我們要準備準備,不然的話,就來不及了。」

  黃興安生氣地道:「你這種思想要不得。范參謀長做這一切,都是為了A師能打個翻身仗。方副司令和陳軍長能出席A師的誓師大會,是對A師最大的支持。」

  簡凡說:「那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這樣胡鬧?」

  黃興安道:「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能不讓他燒吧。英明想儘快把我這一頁翻過去,做得太急躁了。」他站起來踱幾步,「誰都會老,誰的一頁都會被翻過去。可就是沒有小範這種翻法。他能把一個中將一個少將請到,是他的本事。可是,一個甲種師的誓師大會,如果只有一個多營參加,不是顯得太草率了嗎?」

  簡凡恍然大悟,「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部隊都要開拔,可以只派幾個代表參加。」

  黃興安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突然自言自語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幫他通知的單位,是不是沒有工兵連呀?」

  簡凡紅著臉說:「師長,我,他逼著讓我通知,我也沒有辦法。」

  黃興安冷笑道:「我並沒批評你。小範沒有想到那塊碑還沒刻。我已經替他想到了,已經派人拉著石頭去找人刻字了。總不能立個無字碑吧。」

  簡凡急了,站起來道:「師長,這不是幫他抬轎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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