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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方英達歎了一聲道:「龍龍可是有一段沒回來了。你跟你公公婆婆的關係還很緊張吧?」

  方怡支吾說:「最近公司事太多,我看你也太忙,就沒去接龍龍回來。小市民嘛,給點甜頭,關係還能處不好?」

  方英達搖搖頭說:「你哪來這麼些毛病,這很不好,你要注意!英明和你的關係,早不如前幾年了,你以為我看不出來?你要反省反省自己。你能在商界走得這麼順,那是靠你爺爺和昌達老掌櫃的交情,不要以為自己了不起,那樣的話,早晚會成孤家寡人的。」

  方怡換了一張笑臉,「爸,你批評得很對,就要吃飯了,你消消氣。」

  方英達只好坐下,說:「小三,英明是有血性的人,心傷不得。這兩天你讓他回來一趟。我要和他談談。我六十三了,馬上就退了。陳皓若五十五,常少樂五十三,黃興安四十九,二十年內都得退。」

  方怡說:「這世界離了誰,地球都照樣轉。你還是珍惜自己的身體,少操點心。」

  方英達眼一瞪,「胡說!我能不操心嗎?二十年後,這部隊就是范英明、朱海鵬這一代人掌握了,不看著他們成熟起來,能放心?」

  小英喊道:「爺爺、姑姑,開飯了。」

  方怡攙了方英達說:「爸爸,今天日子不好,咱爺倆談什麼都沒共同語言。咱們不如今晚都裝啞巴吧。」

  方英達終於笑了起來。

  外面,已經夜暗。

  江月蓉如約帶著鴿子來到C市中心廣場,等了很久不見朱海鵬。因廣場新擴建不久,加上前些年環境污染嚴重,偌大的廣場,看不見自由飛翔的任何鳥類。江月蓉拎的兩隻鴿子就格外引人注目。一個牽著五六歲小男孩的老者,被男孩拉著,一直若即若離追隨著江月蓉。

  小男孩忍不住地說:「爺爺,我可以和鴿子玩一會兒嗎?」

  老者道:「要是阿姨願意,你當然可以和它玩。」

  小男孩仰臉問:「爺爺,把我的蛋糕分一點給鴿子吃好嗎?」

  老者從手提兜裡拿出一塊蛋糕遞給小男孩。小男孩緊跑幾步,追上慢慢走著的江月蓉,怯生生地仰臉喊一聲:「阿姨——」

  江月蓉轉過身,目光掃了幾掃,終於找到了小不點,笑吟吟地彎腰問:「小朋友,你喊阿姨有什麼事?」

  小男孩舉著蛋糕說:「我喂鴿子行嗎?我看它們餓了。」

  江月蓉蹲下來,放好鴿籠,伸手拍拍小男孩的頭,「你喂吧,它們真的餓了。」

  老者拄著拐杖走過來,慈眉善目地看著喂鴿子的孫子,感歎一聲:「不用籠子裝就好了。這麼大個廣場,應該有成群的鴿子。」

  江月蓉站起來,溜了一眼廣場,「老伯,聽說這個城市從前還有鷺鷥,吃飽了,也會飛到老廣場上來。」

  老者悠悠地歎道:「不怕人的鷺鷥,我只是像他這麼大時在錦江邊上見過。成群的鴿子在巴黎留學時倒是常見。不知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得上。」

  小男孩問:「阿姨,你這鴿子會飛嗎?」

  江月蓉說:「當然會飛,它們不是一般的鴿子,能飛回幾千裡外的家。」

  小男孩說:「你讓它們飛飛好嗎?」

  江月蓉看看擠在高樓縫縫中的夕陽,說:「當然可以。」蹲下來,托出一隻鴿子。

  鴿子咕咕叫兩聲,兩翅一振飛了起來,鴿哨聲引得小男孩拍著手直跳。另一隻鴿子自己跑出籠子,跟著飛了出去。

  江月蓉叫一聲:「糟糕。」

  這時朱海鵬喘著氣跑過來接道:「沒關係,這樣它們路上好有個伴兒。」

  江月蓉拎上空籠子,揚揚手和小男孩告別,邊走邊說:「你一向很守時,出什麼事了?」

  朱海鵬道:「下午聽說方副司令喝酒喝住了院,趕到醫院看他,耽誤了。」

  江月蓉忙問:「要緊不要緊?」

  朱海鵬說:「人沒見到,估計問題不大。他的胃前一段不太好。」

  「你的報告上面有沒有反應?」

  「護士說,方副司令上午還在病房看材料,我估計就是這個東西。如果軍區下決心搞這次大演習,我想請你做我的助手。」

  江月蓉笑道:「還沒當司令,就開始組閣了?我能幫你幹什麼?打仗的事我可一竅不通。」

  「我想把信息戰引入這次演習,這可是你這個計算機軟件專家的拿手戲。如果演習中能出現信息大戰,意義就大了。」

  「這可能需要奇才、怪才,我恐怕只能編編加密程序。你別說,還真有這樣的人。」

  朱海鵬眼睛一亮,「是誰?我把他借過來。」

  江月蓉說:「晚了。所裡前一段出了一件事。一個叫程東明的年輕人,搞密碼的,和在銀行工作的妻子打賭,說他一周內可以把省工行自動取款機的軟件密碼破出來。」

  「破出來沒有?」

  「你聽我說嘛。沒破出來怎麼能用一張只有三百元餘款的卡取了五萬塊?小兩口看著五萬元一夜沒睡,第二天去投案,銀行的人還認為程東明是說瘋話。程東明只好當場試驗。」

  「他現在在哪裡?」

  「能在哪裡?等待軍事法庭審判。」

  「這個人我要了。」

  「你開什麼玩笑!」

  朱海鵬笑道:「試試總行吧。他的犯罪動機不惡,事後又自首了。給他提供個立功贖罪的機會,立了功,還能為部隊留個怪才。」

  江月蓉歎一句:「你這是什麼腦袋。」

  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一臉怒容的方怡從後面大步趕來了。

  方怡在朱海鵬背上拍一掌,大聲說:「你比兔子跑得還快。」轉身笑著對江月蓉說:「江小姐,我想借用朱海鵬一個小時,可以嗎?」

  江月蓉錯愕地看著方怡,沒說話。

  朱海鵬說:「方總,有話你儘管說。」

  方怡說:「這筆賬得單獨找你算。」

  江月蓉勉強笑笑,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談吧。」說著,急急地低頭走了。

  朱海鵬氣得原地打了一轉,「三小姐,我躲也躲不掉,你不在醫院侍候老爸,找我算什麼賬。我不記得欠你什麼。」

  方怡指指馬路對面的咖啡館道:「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找個安靜地方再說。」

  朱海鵬只好跟著方怡去了咖啡館。天還沒黑,咖啡館裡冷冷清清,只有他們兩個顧客。朱海鵬知道軍裝太扎眼,脫了上衣放在條椅裡邊。

  方怡冷笑道:「穿著軍裝陪女朋友在市中心廣場放鴿子招搖,就不怕人說了?」

  朱海鵬說:「這麼說你在跟蹤我?」

  方怡說:「在軍區總醫院,我就發現了你那輛破車,一直追到中心廣場。我爸總把你視作忘年交,可惜他還不知道你重色輕友。」

  「你——」朱海鵬長籲一口氣,身子朝後仰著,眯著眼盯著方怡看。

  方怡用怨中帶恨的目光迎上去,「重色輕友還太輕了,我看你是謀官害命。」

  朱海鵬正要發作,小姐把咖啡端了上來。

  方怡眼含淚光,「你不該煽動一個即將離休的老人做一件他力所不及的事。再搞一次大演習,你不過只是一個當配角的藍軍司令。我真不明白,在你眼裡,松下幸之助、比爾·蓋茨竟比不上一個一輩子打不上一仗的將軍。」

  朱海鵬說:「眼下我只是軍人,我只能做一個軍人應該做的工作。」

  方怡說:「你知道我爸為什麼住院嗎?」

  朱海鵬說:「喝酒把胃病喝犯了。」

  方怡說:「那杯酒是因你喝的!胃病?他是肝癌晚期!」

  朱海鵬驚問道:「你說什麼?」

  方怡流淚重複道:「肝癌晚期。」

  朱海鵬聽呆了,喃喃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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