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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李金堂側了側身子,「你不要執迷不悟。我今天來找你,不是求你幹什麼,還是要救你。」

  申玉豹狡黠地笑了:「你是為那些利息才想起我的吧?其實,你當時可以全部把它都取走的。為啥沒取完,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經在銀行辦了掛失手續。你要想要回這筆錢,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得有些條件。」

  李金堂大笑起來,「痛快!痛快!我就是不明白,事情到了這一步,你還能提出條件。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申玉豹臉上露出玩世不恭的神情,「那你就用不著找我談了。我知道你在想些啥,你在想當年在大洪水中為什麼沒用機槍突突了我。你後悔沒想到養虎可以傷你自己。最近我才弄懂了一句話,叫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取錢的手段一般人也幹不來,你當時只讓人給你取回一百零八萬,還讓人留下五十元,事後想起那幾十萬的利息,你才又覺得我可以用了,這才找我。你也把我看得太傻了,竟想著一壓一哄,我就把這幾十萬乖乖地送給你。其實,送給你也沒啥,這錢本來就是你提著腦袋弄來的。可是,這些錢給你不給你,你都要往死裡整我,我就不想給了。我已經丟了一百二十八萬,你給我補回幾十萬,也在理不是?人家說,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你也把我逼到河邊懸崖上了,不跳也得跳。我仔細想過了,你再也拿捏不住我的什麼了,我怕啥。你越逼,我就越想歐陽。」

  李金堂意識到事情再沒有和平解決的可能了,嘴裡卻追問一句:「你真的決心吞我這筆錢了?」

  申玉豹笑笑:「我說過,給你也不是不可以,本來就是你的雞下的蛋嘛。這錢推遲到我和歐陽的婚禮上給你怎麼樣?你快六十了,和歐陽保持這種關係實在不合適。你有興趣了,想玩玩小姑娘,我出錢給你找,保證不壞你的名聲。只要年齡超過十四周歲,發現了頂多免了你的官。這也是早晚的事。我老早就想用這種口氣和你說說話。」

  李金堂努力克制著,摸出一般情況下不抽的香煙,遞給申玉豹一根,用打火機燃了,「有種!你就不怕有人告發你?現在有國際刑警組織,你在非洲作了案,歐洲的警察也會抓你,然後把你引渡到歐洲處決掉。你的那些假駝毛假羽絨,雖然賣到英國了,出了事你照樣跑不掉。你不要以為你從此可以高枕無憂了!你老婆的案子,去年可以翻過去,今年就可以翻過來。」

  申玉豹怪笑道:「你翻吧,翻過來我也不怕。坐兩三年牢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別想再嚇唬我。」

  李金堂再也忍不住了,從口袋裡掏出存摺在申玉豹面前一晃,「看見了吧,我現在就把它送給你。」點了打火機燃了存摺,「前些天補罰你的八十八萬。算是贖一部分我李金堂的罪過。只要你在龍泉,這筆債我會讓你申玉豹替我還給國家。你聽著,你好好聽著!從現在起,你我再沒有瓜葛了。我是龍泉縣委副書記,你是榮昌貿易公司總經理、貿易商場董事會董事。你今後每走一步,都要好好想想,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哪些東西該碰,哪些東西不該碰!李金堂做事從來就坦坦蕩蕩。我告訴你兩件事,你早作點準備。白劍已回龍泉,公安局已經決定重新調查他上次被打一案,只要他認定是打擊報復,這件事就是柳城甚至H省的一件惡性案件,會從重從快處理。張雪梅已向法院遞交了狀子,狀告公安局草菅人命,公安局可以馬上複審這個案子,作為縣政法委書記,我現在可以在你面前表明我的態度:重審此案。」說完,李金堂站起身,對著初升的朝陽作了一次深呼吸,微笑著看著呆若木雞、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申玉豹,慢慢抬起右手,把冒著青煙的煙頭在申玉豹面前捏成了碎絲絲,硬冷地補了幾句:「玉豹!我兩次放你,就像放兩個屁!幹掉你,就像幹掉這個煙頭!」

  申玉豹看見李金堂背著手走了幾步,突然間發出一陣歇斯底里的狂笑,直笑到李金堂收住腳步轉過身才收住了,說道:「那咱們就來個兩敗俱傷吧。那一百零八萬是錢全中幫你取的,肯定千真萬確。告訴你吧,我老婆吳玉芳就是錢全中用凳子砸死的。我媽這個老婊子,你不知道吧,玉玲不是遺腹子,是這個老婊子在我爹病重時偷漢子養的!是我媽用開水潑了玉芳,錢全中為了討好我們全家就把玉芳做了。一審時我們都沒供出錢全中,因為我告訴我媽和玉玲你會救我們的。我打了白劍,天大的事?能從重從快我多少年?錢全中死罪,我供出你存的錢是他取的,他一供出來,你也身敗名裂。這樣我是得不到歐陽了,你也得不到。你要覺得歐陽對你死心塌地,你就不會這樣對待我。那時候你什麼也沒有了,我卻還能有個死心塌地戀著我的三妞。你簡直想不出,三妞本來就巴望我能坐兩三年牢。你這就回去讓他們查吧,我回細柳巷等著。」

  李金堂感到頭痛,兩道濃眉兀自一跳。錢全中真的幹了這件事?若真是這樣,還真不能把他逼急了。

  一大早,白劍就被公安局長關五德請到公安局詢問上次挨打的詳情。關五德暗示白劍可以把問題再說嚴重一些。白劍輕描淡寫,很大度地說:「不必費心了。那完全是一場誤會。時隔這麼久,不是你今天提說,我早忘了這件事。你看我的身體,已經提供不出任何證據了。」當事人不準備追究,又不作任何配合,這件事就無法再查。

  路過刑警隊的辦公室,白劍看見了著了一身制服的趙春山,猶豫片刻,走了進去。趙春山笑道:「我猜你會回來的,沒想到你回來這麼遲。」白劍也笑道:「不晚,如今有了行政訴訟法,民也可以告官了。趙隊長也該有點表示吧?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我早晚能成忘年交。」趙春山道:「硬激將不行,來軟的了?法院受不受理,還說不定。你要能搬動地區中院,我倒很願意當一回被告。眼下還不行,我想我總不會一直讓你失望的。」一聽趙春山的態度變了,白劍也不再糾纏,說道:「我明白了,你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呀!告辭。」趙春山也跟了出來,邊走邊說:「我應該送送你。你的這股子勁讓我感動。」

  兩人走到大門口,白劍聽見有個聲音有些耳熟,禁不住放慢了腳步聽。「沒有金剛鑽,使這種下三濫手段,太不仗義了。本來我不想出山,又是請將,又是激將,我就來切磋切磋。牌桌上,腳下使絆子也好,狸貓換太子也好,咱都不怕。上水銀骰子我也不怕。沒想到來了這一手。抓就抓吧,偏只抓我一個,咱不服。」又一個聲音道:「你也別吵別鬧找不自在,交不上罰款,別想走人。」趙春山問道:「白記者,是不是熟人?」白劍道:「認識。申家營的三絕之一,牌絕申玉全。聽說他從不濫賭的。」趙春山道:「進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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