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五六


  外面的議事大廳裡,楊開泰像個困獸一樣,「怎麼還生不出來?金貴,再去找接生婆,找個好的。」金貴為難地說:「寨主,附近的接生婆都請來了。」楊開泰大叫著:「那你到太平鎮去找,到縣城去找,到南陽去找……」一個兵丁進來報告,「報告寨主,淮源盛的二少爺張世傑來了,他帶了個醫生。」楊開泰大喜,「醫生,太好了,快請進來。」張世傑、高連升帶著劉大夫進來了,張世傑問道:「大哥,冰雪怎麼樣了?生出來沒有?」楊開泰顧不得客氣,「醫生在哪兒?快去救冰雪。」劉大夫拎著急救箱朝後面走去。楊開泰驚愕道:「世傑,怎麼是個男醫生,冰雪是生孩子……」張世傑忙解釋道:「劉醫生是桐柏最好的外科大夫,我問過他了,冰雪這種情況,恐怕要動手術。」楊開泰頓了一頓道:「只要能救得了冰雪的命,管不了這麼多了。世傑,連升,坐,抽煙。金貴,上茶。」幾個人悶坐到下午後半晌,終於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傳了出來。屋子裡的人精神一振,不約而同站了起來。

  一個接生婆從屋裡跑了出來,「寨主,寨主,生了,生了一位漂亮的小姐。」張世傑忙問道:「夫人好嗎?」接生婆說道:「夫人沒事。」楊開泰問道:「醫生呢?」接生婆說道:「醫生正在給夫人縫傷口,夫人的骨盆小,要不是醫生在下面劃一刀……」楊開泰打斷她的話,「好了,哪來這麼多話,金貴,給她們賞錢。」

  看楊開泰一副不高興的樣子,等劉大夫一忙完,張世傑就以有急事為由,提出告辭,楊開泰也不挽留,耷拉著個臉陪著他們到議事廳門口。劉大夫說道:「楊寨主,讓夫人不要亂動,多臥床休息,每晚用淡鹽水坐浴,過兩天傷口可能有點癢,是正常現象。七天之後,我會上山來給夫人拆線。」「這就不勞你了。我要回去看看冰雪,就不陪你們了。世傑,謝謝你關心冰雪。金貴,替我送客人下山。」楊開泰口氣冷淡地說完,轉身進了議事廳。

  張世傑想要說話,又忍住了。金貴帶著兩個衛兵走過來,陰沉著臉色說道:「請吧。」高連升忙說道:「金貴,我們知道路,不用送了。」金貴惡狠狠瞪劉大夫一眼,「寨主已經吩咐下來,我把你們送到山寨門口。走吧。」山道上,張世傑騎著馬走在前邊,高連升牽著馬,劉大夫騎在馬上,另外一匹馬跟在後面。劉大夫有點過意不去,「高先生,你也上馬騎著吧。」高連升說道:「這段路不好走,等下了山,我再上馬,你比不得我們,我們常年都在馬背上。」劉大夫說道:「那就有勞你了。」高連升說道:「你救了楊夫人的命,做這點小事應該的。我看楊大哥不太高興,是不是因為生了個女兒。」劉大夫搖搖頭,「恐怕不僅僅是這個原因。桐柏這個地方,比較守舊,人們還接受不了男醫生接生。有一次,人們把產婦拉到醫院,一聽說我這個大男人來接生,把人又拉走了,結果母子都沒保住。要不是張二少爺的面子,我還真不想跑這一趟。」三個人走到比較平坦的路上,高連升上了馬。張世傑說道:「劉大夫,謝謝你。連升,你送劉大夫回縣城。」劉大夫擺擺手:「別客氣,你們都是大忙人,不用送了,前面的道我熟。」張世傑道:「那好,改日去縣城,我請你喝酒。」三個人在岔道上分手,劉大夫一個人騎馬直奔一片樹林子。一聲清脆的槍響劃破天空。張世傑和高連升聽到槍聲,緊勒馬韁,神色大變,忙調轉馬頭奔了過去。張世傑下馬把地上的劉大夫扶起來,「劉大夫,劉大夫——誰幹的,是誰幹的?」高連升騎馬在附近轉了幾圈,下馬道:「沒發現別處有人。殺手只能往山上跑。二哥,這兒還是太白頂的地盤,一般的人,恐怕不敢來這兒撒野。」張世傑把劉大夫放在馬上,「回太白頂。」張世傑和高連升離開後,兩個農夫打扮的人從林子深處走出,撒腿朝桐柏縣城方向跑去。

  看過了花朵一樣嬌嫩的女兒,又親手喂郭冰雪吃了飯,看著她睡著之後,楊開泰吩咐人下山去找奶媽。屬下來報告說張世傑又上了山。楊開泰走了出去,來到破廟前,看見張世傑和高連升滿面怒容站在那兒。劉大夫的屍體被放在一塊青石板上。楊開泰忙問道:「世傑,這是怎麼回事?」張世傑冷冷說道:「我正想問你呢。他剛剛救了你老婆孩子的命,轉眼成這樣了。你好像知道這事……」楊開泰臉色變了,「你懷疑我殺了他?」張世傑道:「他是個醫生。沒想到你這麼狹隘。」楊開泰道:「你憑什麼認定是我派人殺了他?」張世傑道:「他中槍的地方,還在你太白頂的地盤裡。」楊開泰道:「在我的地盤就一定是我的人殺的?」張世傑急了:「那你說還有誰敢在你的地盤裡開槍殺人?」楊開泰生氣了,「既然你認定是我幹的,那就算在我頭上好了。你想怎麼樣?」張世傑道:「交出兇手。」楊開泰冷笑一聲:「把我交給你怎麼樣?要殺要剮,你沖著我來吧。」張世傑聽呆了,「你——你怎麼能這樣?他是你楊開泰的恩人!是我把他帶來的。出了這事兒,你讓我怎麼跟他家裡人交待?」楊開泰冷冷地說:「我又沒有請你帶個醫生上山。你怎麼交待,我管不著!我敢保證,沒有我的命令,我的手下誰都不敢開槍殺人。他是你帶來的,又是你帶走的。他救了我的老婆孩子,我領他的情,記他的恩。來人,備上五百大洋。」張世傑仰天長歎一聲,「這筆血債只能記在我頭上了。連升,扶劉大夫上馬,我們走。」高連升把劉大夫的屍體搬到馬背上。楊開泰喊:「等等,把錢帶上。」張世傑騎上馬道:「楊大當家的,敢做不敢當,這叫小人。」拍馬朝山下走。楊開泰朗聲大笑,「隨你便吧。這事與我無關,與我的兄弟無關。」看張世傑已經走遠,扭頭道:「金貴,是不是你派人幹的?」金貴道:「我可沒吃豹子膽。念頭我倒是動過,可沒您當家的發話,我也不敢做。管他誰幹的,他死了倒也乾淨。他看了夫人,摸了夫人,本來就該死。」楊開泰愣愣地看著金貴,「不錯,我也動過這個念頭。都聽著,這件事不要讓夫人知道。金貴,你替我走一趟,把這五百大洋送到那個大夫家裡。畢竟,他是死在我的地盤上。」

  張世傑直接到縣城為劉大夫操辦葬禮。高連升管不住自己的嘴,把自己的懷疑說了出去。朱國梁聽到這種傳言,甭提有多高興,忙帶五十大洋,親自去劉大夫的靈前弔唁。恰好在這個時候,金貴和兩個隨從帶著五百大洋來了。朱國梁大喊一聲:「把這幾個殺人犯給我拿下。醫生你們也敢殺,還是人嗎?」張世傑苦苦相勸,朱國梁才答應不當場拿人。這時,張世傑已經冷靜下來,忙派人把金貴三人送出縣城。

  至此,張世傑和楊開泰的心裡都結了疙瘩。他們誰都沒意識到這件事會與朱國梁有關。

  劉大夫的妻子是個極重情極剛烈的女人,把兒子託付給張世傑後,喝砒霜死了。張世傑只好把劉大夫五歲的兒子領回了家。李玉潔看看孩子,歎了一口氣,說道:「梧桐,把孩子領去吧,以後,他就是你們房裡的人了,像對待小萬隆一樣對待他。」「是,媽。」鐘梧桐答應著走過來,看了張世傑一眼,從他手里拉著小男孩的手,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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