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柳建偉 > 愛在戰火紛飛時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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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潔搖搖頭恨恨地說道:「世傑,不是我說你,冰雪早就是楊開泰的人了,她生孩子,你瞎摻和什麼?」張世傑嘟囔一句:「總不能見死不救吧?」李玉潔道:「救了兩個,搭上兩個,還把跟楊開泰的關係搞僵了,你事先怎麼不考慮考慮清楚?」張世傑餘怒未消,「沒想到楊開泰的心胸這麼狹窄。」李玉潔哼了一聲,「現在想到了也不晚。男人的心,有時候大得能撐船,有時候連根線都穿不過去。你這麼關心郭冰雪,當初你……算了,真是冤孽。還是老規矩,這個孩子的所有開銷,都算在你頭上。」張世傑垂首答應著:「這是應該的。」李玉潔愛憐地看看兒子,「叫我怎麼說你呢?這才一個來月,你就得了兩兒一女,一個親生,兩個……加上武勝的劉大夫的,已經五個了!你就鬧吧,鬧吧,啥時是個頭?敞開這個口子,家裡有座金山,也不夠用!你暗中幹了什麼大事,我也不打聽。可不管幹什麼,面子總要講的。大煙館,窯子館,那是正經人去的地方嗎?」張德威進來接道:「恐怕他有難處。你沒看,世傑都有白頭發了。他肯定是沒法了,才出此下策。」李玉潔沉著臉道:「有你這種爹嗎?世傑,你給我聽著:梧桐生萬隆那天,你恰好在百花樓鬼混。你的這些爛事,只怕早把梧桐的耳朵磨出老繭了。梧桐呢,是個懂事的,沒聽她說你一個不字,也算我沒白疼她。人,是你自己選的,你誰也不能怪。去跟她說說清楚吧。你給了她少奶奶的身份,就不能再把她當成丫環看了。收收心吧,多在梧桐和幾個孩子身上上上心。天塌了,有比你個兒高的先頂著,掃掃你自家的門前雪吧。」張世傑喏喏地答應著。 2 冬去春來,歲月如梭。轉眼,張世俊和張若蘭就要大學畢業了。收音機裡,一會兒說美軍在太平洋重創了日本海軍,一會兒說日軍在東南亞已經無力支撐。到了盛夏,收音機又說蔣委員長已經成了世界上抗擊法西斯四個大國的領袖了。所有這些消息,仿佛都在說一件事:鬼子快完蛋了。 可是,張世傑眼裡看到的卻是另外的景象:國軍和鬼子相安無事,河南的大旱災弄出了幾百萬難民。這一年多,根據地也沒搞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動靜。半年前,趙九思讓曹鎮河捎個口信過來,要他繼續以灰色面目生存下來,他只好照辦。久而久之,他都懷疑自己還像不像個共產黨了。組織上沒交給自己重大任務,張世傑只好把精力投到家裡的生意上。這一年多,淮源盛的生意叫張世傑經營得有聲有色。 這一日,張世傑正在賬房算帳,曹鎮河來了,帶來了趙九思的指示:河南的災情已經非常嚴重,洛陽已經發生了人吃人的事情。無能的國民政府救災不力,反倒一直在隱瞞災情。眼下,要想法通過南陽的《前鋒報》把河南的災情捅出來。張世傑警覺道:「國民黨是不是又要大規模反共了?」曹鎮河道:「更重要的事,老趙親自跟你講。眼下,你只管報紙的事。」曹鎮河一走,張世傑就叫來了劉金聲:「金聲,我要去南陽。饑民、流民越來越多,你幫連升馬上在縣城和鎮上把粥廠儘快開起來。記著:要留意可能對我們有用的人。」 兩天后,張世傑帶著鐘梧桐和兒子一起去了南陽,一家三口到照相館照了全家福,張世傑去和報社的編輯記者見面,商議報道河南大饑荒真相。鐘梧桐帶著兒子到淮源盛分號接大學畢業的張世俊和張若蘭。 店鋪裡充滿歡聲笑語,張世俊抱著張萬隆,一邊把孩子往上舉,一邊說道:「小萬隆,張萬隆,是炮聲隆隆的隆,不是生意興隆的隆,快快長,長大了小叔帶你去打日本鬼子。」坐在他一邊的朱見真說道:「等小萬隆長大了打日本鬼子,你慚愧不慚愧,難道我們這些人還不能把鬼子趕走?」張世俊忙說道:「我錯了,小萬隆,我們長大了幹什麼呢?當個大官,還是當個大學問家?」朱見真叫道:「他笑了,快看,笑得真好看。沒想到小孩這麼好玩。」張若蘭在一旁沒好氣地說道:「你喜歡孩子,自己生一個呀。」朱見真撇了撇好看的紅嘴唇,「連升哥不來接你,你朝我發什麼脾氣?」張若蘭說道:「他在家主持粥廠,我才不生他的氣。這一路走來,餓殍遍野,虧你們還有心情說笑。」張世俊道:「我們愁眉苦臉的,就能救那些災民了?」張若蘭氣鼓鼓地說:「你就會幫著見真。」 三個人正在鬥嘴,鐘梧桐從外面走了進來,一手牽著一個小女孩,「世俊,若蘭,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咱們快走,要不晚上趕不回家。」張若蘭問道:「二嫂,二哥呢?他不回去?誰的孩子?」鐘梧桐道:「我從難民手中買來的。他們家裡都有人餓死,怪可憐的。你二哥還有事,讓咱們先回去。朱小姐,你是跟我們走呢,還是到你們鋪子裡等你二哥,他在人口市場。」朱見真忙問道:「他也買那些失去親人的孩子?」鐘梧桐道:「你二哥只買十三四到十七八歲的大姑娘,還挑模樣。你大哥在中央軍,門路廣,能把這些姑娘送到大後方去。」朱見真問:「送到大後方?她們去幹啥?」鐘梧桐道:「還能幹啥,肯定賣到妓院去了。」張若蘭驚叫一聲:「啊?見真,你哥竟會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兒?」朱見真沉著臉:「二嫂,梧桐,這是真的?」鐘梧桐道:「這算什麼?又不是你二哥一個人在幹這種營生。當然,說出來名聲不好。聽我們家世傑說,《前鋒報》的記者正在調查這些事呢。」 朱見真神色大變,撒腿跑走了。她在人口市場轉了大半天,沒有見到朱國梁,跑到同順興分號一問,才知道朱國梁已經帶著二十多個姑娘回桐柏了。第二天,朱見真就回了太平鎮。朱見真一到家,就把朱國梁的所作所為和外人對朱家的看法一五一十講給朱照鄰聽,愛面子的朱照鄰一聽,馬上派人去縣城叫朱國梁。傍晚,朱國棟居然和弟弟一起回來了。朱國梁一進客廳就問道:「爹,把我們叫回來,有什麼事?」朱照鄰站起身,顫著身子吼道:「什麼事?你們把朱家的名聲都敗壞透了,還跟沒事人似的,我養了兩個好兒子呀。」朱國棟忙過去扶住朱照鄰,「爹,你消消氣,到底出了什麼事,你指出來,錯了我一定改。」朱照鄰第一次對朱國棟沒好聲氣,「你不在防區練兵,跑到國梁那裡幹什麼?」朱國棟賠著笑臉道:「見真大學畢業了,我想帶她到棗陽住一段時間,回來路上順便去看看國梁。」朱見真說道:「我才不跟你去棗陽。大哥,你是正規軍人,怎麼能和二哥勾結在一起,往重慶販賣人口?而且販賣的還是難民。」朱國梁厲聲問道「你從哪知道這件事的?是不是張家的人告訴你的?」朱見真說道:「你保安團的人天天到人口市場買年輕姑娘,太平鎮的人誰不知道?用得著別人告訴我嗎?」朱太太拉了見真一把,「見真,你大哥這麼做是為咱朱家好,你胳膊肘到底往哪拐呀!」朱照鄰一拍桌子,「什麼叫為朱家好?國梁,國棟,災民跑到南陽,跑到桐柏,你們趁機收點金石古玩,這說明你們有經濟頭腦,我舉雙手贊成。」「什麼經濟頭腦,我看是趁火打劫。」朱見真撇撇嘴。朱照鄰瞪了女兒一眼,「見真,我說話你不要插嘴。可你們不該販賣人口呀,這可是傷天害理的事兒。」朱國梁一副無所謂的表情,「爹,沒多大個事兒。你先坐下來,喝口水,聽我解釋。首先這件事和我哥沒有關係,再說,我這麼做,也是積善行德。你想一想,那些災民都是自願賣兒賣女的,我買了他家的姑娘,救了他一家的命,這不強似他們一家都餓死?」朱見真道:「你有這麼好心嗎?你是要把這些姑娘轉賣到重慶的窯子裡。」朱國梁道:「爹,咱家又沒有印鈔機,我這好事不能白做。重慶是什麼地方?那是大後方啊,是大城市,這些姑娘到了那花花世界,說不定遇上一個達官貴人,她們全家還不都跟著雞犬升天?爹,如今這年頭,要個好名聲有什麼用?不頂吃不頂喝的。還是錢比較實在。張家開粥廠只是個幌子。他們也買了小孩子,可小孩長大了會給他們幹活,他們也知道不做賠本的買賣。」朱見真不依不饒,「你胡說!」朱國梁火了,大聲說:「反了你了!你在替誰說話?太太,妹妹回來了,你要多管教。你看看她像什麼樣?弄不好就又是一個郭冰雪,給土匪當壓寨夫人。這才叫毀朱家的名聲!」朱見真毫不示弱,「楊開泰比你強,他打鬼子,他不是人口販子!」「行了行了!」朱國棟說話了,「什麼是謠言,你們知道嗎?國梁做這件事,我知道。這些姑娘都是我送到大後方的。多半是給在前線軍官家裡當女傭。少數好的,都參軍了。誰嚼舌頭就讓他嚼吧。見真,我問你,你和世俊是不是在談戀愛?」朱見真怔了一下,小聲說:「我自己的事,不用你們操心。」扭頭出去了。朱國梁吃驚道:「她,她喜歡張家老三?」朱國棟道:「這也沒什麼不好。爹,我準備讓見真和世俊都到部隊去。對張家,不能只用打,該拉還是要拉。還有,對楊開泰,也要客氣點,亂世,做事都要留後路。」朱照鄰道:「你看著辦吧。」 張家這兩天熱鬧非凡,一雙兒女已經大學畢業,張德威和李玉潔打心眼兒裡高興。大學畢業後,兩個人該幹什麼,是個大事。張德威希望女兒去縣城教書,張若蘭不幹,非要留在家裡學做生意。李玉潔希望三兒子在家裡學做生意,張世俊卻說他想參軍到前線打鬼子。一家人商量兩天,還是沒商量出個子丑寅卯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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