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劉恒 > 逍遙頌 | 上頁 下頁
二十七


  「我是。我不想掠人之美,不過我認為你們不具備成為真實威脅的條件。」後勤部長很不客氣地拍拍外交部長的後臀尖,「你的缺點太突出,別人抓住你的小辮子不肯撒手,你再怎麼打腫臉充胖子也沒用。你的自信心懸在一根頭髮上,不定哪天就掉下來,像豆腐一樣摔八瓣兒。你想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不能讓別人小看的人,實際上你既不能說服別人也不能說服自己。

  你的自信心顯得非常虛假,其根源就在你時刻惦記著自己的小辮子,你甚至覺得它是你的尾巴,一有機會就打算把它藏起『來。這不是掩耳盜鈴嗎?我不信你會咬人,你咬人也咬不出名堂,耍花槍罷了。你要得了狂犬病,絕不會咬人的,你頂多只會抽瘋。一個口吐白沫兒鼻眼歪斜的人,能算什麼威脅呢?我要說錯了,你現在就可以給我一嘴。我要沒說錯,你就別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你還是注意我造成的威脅吧,多防著我點兒沒壞處……」

  「你還記得你剛才挨了幾個小嘴巴嗎?」外交部長脖子發燒,倉促反擊,陣腳倒也不亂,「我替你數了,一共二八一十六個。你的威脅建立在十六個小嘴巴之上,建立在被人用屁股頓扁的肚皮之上,你不覺得有點兒頭重腳輕嗎?你讓我們怎麼防備你?十六乘以十六,你的威脅就更鞏固了嗎?你太牽強了。我就是抽瘋抽傻了也比你威脅大。你們剛才也看到了,我的生理缺點關係了赤衛軍的命運,我要想一鳴驚人比你方便多了。你挨的二八一十六個小嘴巴頂不上我憋著沒放的一個……」

  「不出我之所料呀,你動不動就摸你那根尾巴,那是你僅有的光輝了。」後勤部長的手又伸到了外交部長的後身兒,但外交部長少女似的扭胯閃開了。後勤部長誇張地歎了一聲:「剛才我說你的自信心是懸在一根頭髮上,不對了!你讓我明白了它是懸在你早晚得崩出來的那個……」

  「他為了貶低我的威懾力已經慌不擇路了,他不就是為了取而代之嗎?他不得狂犬病也知道怎麼咬人,我自愧弗如,我把地方讓給他好了。我早說過,我是個善良坯子,我不跟別人爭一時一地的短長。再有哪位扇他的嘴巴,我看見了我要不高興我就不是個人!」外交部長躲著後勤部長的冷笑,看著默默觀陣的其他人,憤憤地找個臺階滑溜下去了。

  「你不是個人是個……什麼呢?」宣傳部長解除了挨咬的威脅,問了個無足輕重的問題,「你還會是個……什麼呢?」

  「我是個大尿盆!讓你在夢裡什麼也切不下來……」外交部長逮著了出氣筒,「你愛喝血你就喝吧,喝你個靈魂出竅兒!」

  「你急什麼?」宣傳部長知趣地壓低了聲音,「你尿盆再大也用不著這麼張牙舞爪呀……一句話都盛不住,你大在哪兒了?」

  「我……淹死你!」外交部長真急了。

  「說你大你倒深得不行了。」

  「我咬……」

  七竅生煙的外交部長向曾經並肩戰鬥的宣傳部長湊了過去,但他很快就被垂在兩人之間的絞索嚇僵了,只咬住了自己的舌頭。身材高大的作戰部長舉著繩腰兒,向他們展示那個比腦袋略大的圓圈,似乎在挑逗他們的意志,看誰肯首先把自己的脖子插進去。

  「你想咬誰?」作戰部長嗓音深沉了。他重新奪取了語言功能之後,語調變得很老成,有一種風吹雨打勝似閒庭信步的味道。

  「我誰也不咬。」外交部長梗著脖子。

  「你想咬什麼?」

  「我什麼也不想咬!」

  「你咬什麼呢?」

  「我……我咬牙!」

  外交部長答話裡的意思比他氣衝衝答話的樣子要軟弱得多了。他想咬的東西遍地都是,但他只能咬自己嘴裡的牙。他看不慣絞索,有點兒暈。他也擔心個性復蘇而顯得陌生的作戰部長,跟這個武力強大而能夠像機械手一樣打別人嘴巴的人相處,沒有什麼道理可講。正因為無理可論,他們才絕望地懷著僥倖心理襲擊了他。他會報復嗎?他會像拴螞蚱一樣把他們用繩子系起來嗎?外交部長從絞索那邊的宣傳部長身上看到了與自己相似的心境,多少感到欣慰,只可惜不能與之爭吵,自己如果不是個人到底應該是個……什麼的問題了。

  「你說這個繩子套是大是小?」作戰部長撇下外交部長,問宣傳部長。

  「不大不小。」宣傳部長跟外交部長一樣聰明,骨子裡的軟弱也不相上下。

  「為什麼不大?」

  「你的腰過不來,我的腰也過不去。」

  「為什麼不小呢?」

  「我的脖子擱進去合適,你的脖子塞進來也挺合適。」

  「你們倆試試行嗎?」作戰部長很友善。

  「……不必了吧?」宣傳部長哆嗦一下。

  「有這種必要嗎?」外交部長牙碰了牙。

  「你們的勇氣哪兒去了?在我思考問題最困難的時候,你們一個從背後掐我的脖子。另一個從側面解我的褲腰帶,你們像螞蟥一樣貼在我身上,你們不要臉的勁頭兒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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