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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李慧泉剛把酒斟上就喝了一大口。

  「從廣州搞了點兒什麼俏貨?」

  「什麼也沒搞。我說歇就歇,不是說著玩兒的。」

  「我在沙家店看到不少箱子。」

  「那是我表弟弄的。我把院子轉租給他了,想幹就讓他幹。我是說什麼也得好好歇歇,太他媽累了……」

  「磁帶錄得怎麼樣?」

  「沒錄成。」李慧泉盯著他。

  「你不是聯繫好了麼?」「這種事我見多了,沒什麼可奇怪的。翻臉不認人,今天說得好好的,明天就跟你裝傻充愣。小趙剛開始想不開,後來就無所謂了。我陪她逛了沿海幾個地方,聯繫了幾次臨時演出。她玩得挺開心,我也挺痛快……人想不開可不行。」

  「她……人怎麼樣?」

  「比較懂事。」

  「她好像沒出過遠門兒?」

  「看樣子像。新鮮勁兒大,誰都一樣,第一次上學,第一次辦貨,第一次戀愛,第一次……有了第一次,後面的事就好辦了。」

  「你們……」李慧泉找不到恰當的話。崔永利淡然地低著腦袋,假裝對一盤溜三樣很感興趣。

  「她提到過我嗎?」

  「讓我想想……」崔永利一拍腦門兒:「在永嘉飯店有個男服務員長得有點兒像你,當時她說你像廣東人,沒說別的。」

  「我跟她說過一些話,她沒提?」

  「沒有。她跟我提這個幹什麼?你都說什麼了?」

  「沒什麼。都是廢話。想讓她學好什麼的。我這種人配說這個?」

  「沒說。她沒提。」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自己斟酒,誰也不敬誰。氣氛有點兒彆扭。李慧泉咬校牙,抬起浮出紅絲的眼睛。

  「你動她沒有?」

  「大棒子,你怎麼了?」

  「我問你動她沒有?」

  「你小子喝多了。」

  「你怕什麼?」

  「我?害怕?」崔永利笑起來,笑得很響,菜渣子噴在鬍子上。李慧泉捏著酒杯。別幹蠢事。千萬別幹蠢事,他叮嚀自己。

  「大棒子,你太嫩了。你的事都在臉上掛著呢!我不說了。說也沒用。你有問我的功夫,什麼事幹不成?咱們是朋友,實話實說,活該讓別人搶你前邊!琢磨去吧。」崔永利用手絹仔細擦鬍子。

  「瞧你活得費勁,我都替你難受。你看上她了,幹嗎不追她,跟她說?她不願意,你就連哄帶嚇唬,實在不行就先幹了她!光想管什麼用?不過,你得把人看准了。看不准,一玩兒真的准保又得栽進去。」崔永利又「咯咯」地笑起來,他的眼神兒表明他笑得並不輕鬆。李慧泉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感到緊張。李慧泉也看出來了。

  「操你姥姥的……」

  「罵吧。你心裡有事,罵罵痛快。」

  「我佩服你!」

  「這可真叫我害怕了。說真的,你小子講義氣,路子正,哥們兒也服你。」

  「別捧我,我不想把你怎麼著!」崔永利好像受了驚,愣了一下,立即敷衍過去了。李慧泉覺得酒的味道不對,可能是冒牌貨。他原以為自己會忍受不住,結果發現他的仇恨非常脆弱。八寸大瓷盤扣在崔永利臉上一定很合適,但他已經沒有這麼做的欲望了。崔永利比他強。他的自信心再一次受到打擊。他看著崔永利,不得不承認那是一張非常機智的臉,那把精心修剪的鬍子也非常漂亮。不知出於什麼心理,他想炫耀一下,聳人聽聞的話脫口而出。崔永利的臉頓時白了。

  「你讓他住下了?」

  「我還給了他八百塊錢。」

  「他走了?」

  「走了。」

  「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你給出個主意吧。」崔永利放下筷子,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姿勢,揪鬍子,李慧泉想笑。

  「我實在看不透你了,大棒子。」

  「別見死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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