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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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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笑起來。他顯得容光煥發。 「老啦,不能跟你們年輕人比。」 「你老,我們往哪兒擺呀?」 幾位老人不答應了。氣氛很融洽,有一種類似家庭的溫暖氣氛。周兆路注意到華乃倩換了衣服,是一件白底碎花的連衣裙,頭髮用一根寬寬的紅帶了紮在腦後。 傍晚雨小了。俱樂部大廳開始播放音樂,聽服務員說那裡的舞會每天都要持續到九點鐘。他舞跳得不好。到俱樂部閱覽室、棋室看了看,沒有什麼能吸引他的東西。電視在播送氣像預報,明天仍然陰有雨,中雨。他又返回舞廳,昏暗的燈光中幾十對舞伴湧來湧去,像木偶似的呆板地滑動、旋轉。華乃倩讓一個不認識的療養員摟著,跳得興味正濃。那人五十多歲,比她還矮一點兒,可是身手敏捷,一臉色迷迷的神態。他認為那就是色迷迷的神態,不會是別的。他看了一會兒就出去了。他不想跟她跳舞。他覺得當著外人自己肯定會不自在。但他不反對她和別人跳舞。他不妒忌。跳舞終究是跳舞。值得妒忌的說不定正是他自己。他是唯一用另一種眼光欣賞她的男人。 海的聲音很沉重。它的顏色比天空要淡一些。遠處有燈光,是貨輪或蟹船。雨絲幾乎感覺不到,舔在皮膚上涼嗖嗖的。 他回到住處翻了一會兒雜誌。暖瓶裡沒有水,服務員已不知去向。這些當地的臨時工比療養員派頭更大。 他讀不下去。幾個複雜術語怎麼也譯不出來,辭典又忘帶了。他一頁一面地翻下去,腦子裡一片混沌。 有人敲門。華乃倩抱著一個小塑料袋站在外邊。他緊張地站了起來。紗門上她的身影像一幅抽象的圖案。 「進來吧。」 「給你送點兒水果,你愛吃葡萄嗎?」 「你留著吃吧……」 「帶多了,其實這兒的小攤上更便宜,失策!放在哪兒?」 她打量了一下房間,把水果袋塞進五斗櫃上邊的抽屜裡。她拿起雜誌看了看,又扔回原處。 「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累?」 「我來過,沒什麼可玩的。除了洗洗海水浴,總得找點兒事做。」 「你老是心事重重,這兒的空氣多好,幹嗎不痛痛快快地玩一場鬧一場!」 「我可以陪你走幾個地方,集體活動就免了……玩兒也是很累人的。」 「你像個老頭子!」 她打開浴室門看了看,跌在沙發上。裙子皺得露出了很長一截大腿。他迅速地移開了目光。 「舞場的氣氛不錯……」 「別提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協和醫院一個老傢伙癮大得出奇,他早晚有一天得跳死在舞場上……」 「那你就想辦法致他於死地吧!」 他幽默了一下。兩個人都笑起來。 「為了別讓我行兇,把我藏在你浴室裡吧,在某個適當的時候?」 他頓時收了笑容,艱難地咽了幾口唾沫。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當真那麼想。他也閃過同樣的念頭,儘管他明白這不現實,而且令人不知所措。 「瞧把你嚇的!」 「我知道你是說著玩兒的。」 「就算是吧……你隔壁住的是誰?」 「婦研室的老李,他身體不好,恐怕已經睡下了……」 「前廊東邊有個拐彎你注意到沒有?就在這堵牆後面。」 她指了指右面的牆壁。他不明白她想說什麼。她的樣子輕鬆自然,而他卻有一種大禍臨頭的感覺。 「那兒有一個紗門,從裡邊鎖上了。白天從海邊回來我在你屋外走了走,想進沒進來……小樹林裡草很密,圍牆外邊好像是部隊的一個療養院,很安靜……」 「你住的好嗎?」 「住三樓,房間裡就我一個是咱們單位的,別人不願去。我可求之不得呢!你知道他們說我什麼嗎?」 「說什麼?」 「風格高尚。」 她沒有笑,目光意味深長。他幾乎不敢看她。女人對環境的敏銳注意力讓他惶惑。她在曖昧的目的面前比他冷靜得多,她知道該怎麼做,他將身不由己地接受她充滿信心的支配。他無力阻礙即將發生的事情,他也無法使它按自己的意志發展。他只有渴望,陰暗、狂放、猥褻的渴望。除了為這種渴望尋找藉口而苦惱之外,他無所作為。 「我解放了,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在這個地方你是我的……」 「我有些……擔心。」 「怕身敗名裂?」 「不是。心裡總是不大愉快……」 「你讓它愉快它就會愉快的。放心,我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你……我愛你!」 他們打開拐角上的紗門,順著從前廓伸展開的臺階走進小樹林。雨已經停了,草叢濕漉漉的。他們吻了很長時間。他為壓抑自己的欲望而渾身顫抖。她抓著他的頭髮緊緊不放。 「乃倩,我快發瘋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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